这一次,徐醒还是没有让任何人跟在身边。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那处蒙尘的宫殿,走进那个破败的花园。
他果然在那里。亭中人在纱幔间影影绰绰,仿佛是专程为她而来。而她此番也正是为亭中人而来。
“我就猜到了,今日你会来。”徐醒的语气中难掩兴奋,她轻声开口,生怕吓走了他:“你是在等我吗?”
亭中人没有言语。
“你……知道我是谁?”徐醒有些急切地上前,又猛地止住脚步。
亭中人像是叹了口气,幽幽转身,向徐醒见礼。
和亭中人默然对望,徐醒分明怀着满腔期许,却还是将所有疑惑按在了心底。
她的双唇嚅动,手扶在桥边的栏杆上紧了又紧,想说的话到在嘴边滚了又滚,最终,徐醒轻声问道:“你可以再送我一支舞吗?”
只要踏进这个园子,她就会感受到无尽的祈盼和渴求。她想亲眼见一见那亭中仙子,她想掀开纱幔与仙子交缠不休,她想让仙子为她跳一辈子的舞。
我一定是疯了。徐醒心想。
她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双眼放光。亭中人曼妙的身姿、衣摆扬起的弧度和随风舞动的发丝都是那样迷人,那样令她心热。
从前,徐醒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晚开口讨要一支舞是她迷了心窍,可今夜呢?
他为什么来?为什么敢来?为什么愿意来?
亭中人舞态生风,徐醒看得痴了、醉了。她心潮澎湃,浑身都在兴奋地发抖,手心被她自己掐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最终,她落荒而逃。
此时晚宴刚好结束,徐醒神情慌乱地离开,没走几步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姑姑?”
徐醒此时心乱如麻,不知怎么就被显王半拉半搂着上了她的马车。
“星星,你长得很好,姑姑很高兴。”显王府中,桌上的酒已经喝了一半。显王搂着徐醒的肩,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
“姑姑每次见你都在暗暗遗憾,倘若你是我的女儿该多好。”这话说完,又马上被显王自己驳回了:“还是算了,我总是外出打仗,没法像你母后那样照顾你的。更何况,沙场上黄沙漫天,若是迷了你这么漂亮的眼睛,那该怎么办呢?”
“姑姑,”徐醒鼻尖一酸,轻轻推了推显王,“您有些醉了。”
显王抬起头,徐醒这才发现她的眼睛不知何时湿润了。
“姑姑……”她无措极了,想伸手为显王拭去眼角的泪珠,又不知道这么做合不合适。
“军中的酒可比这要烈得多了,姑姑怎么会醉呢。”显王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来,你也尝尝。”
正好徐醒此刻心绪纷乱,她接过酒杯猛猛地灌了一口,被辣地眯起了眼。
显王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她伸手抚上徐醒的鼻尖,再慢慢往上,碰到她的眼睛。
徐醒下意识闭上眼。
“星星,你知道吗?你的眼睛与你父皇一模一样。”显王没有收回手,而是用指尖沿着徐醒的眉眼描摹,从眉骨到眼角,一点一点,仔仔细细。
从小到大,人人都说徐醒与先帝长得十分相像,但她自己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半点与父皇像的地方,因此她便认为旁人所说应当是奉承居多。
这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徐醒,她与先帝的相像之处原来是那双眼睛。
“姑姑,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您还会选那条注定与父皇不同的道路吗?”明明只喝了一点酒,徐醒却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醉了。她感受着姑姑指尖的温度,听着她的呼吸声,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显王沉默片刻,收回手。她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过了很久才给出答案:“我也不知道。”
徐醒睁开眼看她。
“但我不后悔。过去、现在、将来,我会不为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后悔。”她笑着,目光却十分坚定。
徐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显王转头看向徐醒,揉了揉她被晚风吹得发凉的脸颊:“所以姑姑希望你也能如此。未来不管作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可以不后悔。”
“……对了,姑姑明日就要走了。如果以后你哥哥欺负你,那就写信告诉姑姑。不管姑姑在哪里,都会来帮你的。”
眼见着月亮都要落下了,徐醒是被楼坱和浮白一起从显王府里捞出来的。
她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上一次喝得这么放肆还是在青州与哥哥夜饮的时候。
哥哥……
想到徐望旌,徐醒觉得头更晕了。
烛华早在外面等急了,见两人搀着公主出来,她连忙迎上去将公主扶上马车,嘱咐楼坱驾车时务必稳当些。
这个时辰的大街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在路过庆元侯府时,楼坱无意间侧目,瞥见了一个人影。
人影一晃而过,他再次看过去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楼坱抬眼看了一眼庆元侯府的牌匾。
不用看清他就能猜到,那一定是上官玉。像个阴魂不散的男鬼一样缠着公主不放。
过量饮酒的后果就是次日醒来时头昏脑胀。
昨夜到底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