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感觉到怀里的女儿在微微颤抖。闻到母亲的气味,郁堵在徐醒心中的万般痛楚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浸湿了皇后的衣领。
公主落泪了。凤临宫内的宫人们跪了一地。
“你们都下去吧。”徐望旌开口。
宫人们如释重负,退得极快,寝殿内很快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徐望旌在徐醒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
“我是不是回来得太晚了?”
“对不起,我应该快点回来的,要是路上没有耽搁,要是没有去青州,要是……”
“好了,乖,你太累了,”太后抚摸着徐醒的头发,心疼地将她抱得更紧一些,亲吻她的耳朵:“不要乱想,好不好?”
她没有父皇了。她没有父亲了。
这一认知不断冲击着徐醒。她想起了没能和她一起回来的莹琇、想起把她从马车中救出来的锦波、想起拼死护她的楼珂。
又想起密信上的那两个字:速回。
可她还是没来得及。她没能保住身边人的性命,也没能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父皇没有撑到她回来。
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有人要杀她。
为什么……
“父皇他是怎么……”她看向哥哥,又看向母后。
“半月前,你父皇下朝时忽然晕倒,御医诊断是疲劳过度。可当晚他便口吐鲜血不止,最后发现是——中毒。”
“中毒?”这个回答完全不在徐醒的预想之内:“这怎么可能呢?”
“发现中毒时我便下令封锁皇宫彻查。可病情恶化的速度太快了,弄清楚是什么毒时,已经无法根治了。”
“然后呢?”徐醒红着眼睛追问。
“乖乖,今天就到这里,好吗?”担心女儿的身体,皇后轻柔地捂住徐醒的耳朵。
没想到徐醒却摇了摇头。
皇后偏过头去,难以开口。
“三日前,你遇刺的消息传回宫中,父皇听说后又吐了血,撑到次日清晨便……”
便离他们而去了。
徐望旌替皇后说完,担忧地看着妹妹。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她。徐醒静静地靠在母后肩上,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久到徐望旌忍不住晃了晃妹妹的手。
“可是。”
徐醒直起身子,目光涣散,说出的话却十分肯定:“我午时遇刺,消息怎么可能当天晚上就传到宫中。”
今早徐醒见到谢家人的时候,谢三郎明显不知道她遇刺的事情,谢尚书甚至以为她还在青州。
那么这个消息是怎么避开朱楼、避开一众密切关注着皇城一切动向的权贵,悄无声息地传进宫中、传进她父皇耳中的?
“皇宫上下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是谁传的消息?父皇病重,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件事告诉他的?”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目前看来从那场刺杀中逃脱的只有徐醒和浮白两个人。在那样的山间,能第一时间知晓她遇刺、又能第一时间让消息直达御前,徐醒无法得知他们究竟是计划了多久,才让一切事情这样“顺利”。
母后和哥哥不可能会想不到这些,甚至可能已经查清并处置了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
但她还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是谁这样处心积虑、迫不及待的想要她、想要父皇去死。
“醒儿,你今天已经很累了,”太后心疼极了,用手擦去徐醒脸上斑驳泪痕,“等你的身子好一些,母后一定告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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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以后,徐醒就一直浑浑噩噩的。
除了先帝下葬和徐望旌登基那两日,其余时候她都待在凤临宫里,闭门不出。
朝堂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什么人告老还乡又有什么人平步青云,她一概不关心。
这番行径引起朝中诸多老臣的不满,认为她是仗着陛下和太后的宠爱恣意妄为。
徐望旌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妹妹心情不好、不想出门,便不要强求。
这些日子,李净初每日都会到凤临宫为徐醒调理身体,然后到徐望旌那里向他汇报她的身体状况。
“公主的身体如今好多了,可精神却愈发不济。”李净初忧心忡忡地对徐望旌说道:“烛华说这几日公主连书都懒得翻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或许陛下可以为公主找些事情做,千万不要让她继续闷在宫里了。”
一听会闷出病来,徐望旌就坐不住了。
“陛下,李御医方才的意思是让殿下多出来走走,不如……”蓝采看着徐望旌的脸色,试探着提了建议:“不如将殿下召来承明殿,反正走一步也是走嘛。”
知道这绝对是个馊主意,蓝采说完就后悔了,在心中暗骂自己嘴比脑快,却又没法给自己找补。
“陛下恕罪!”实在扛不住徐望旌像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的目光,蓝采心想不如主动认罪。
“蓝采,”徐望旌撑着头笑了,“孤从前倒是没发现,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啊?”
“还等什么?着人去宣公主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