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问:“我八卦什么了?”
“你盯着人家看什么?”小敏指了指那男生和女生,坏笑着问,“莫非你也?”
“小敏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敏挠了挠头,说:“那个词叫‘春’什么?”
“春心荡漾。”小凤从书本后面抬起头答道。
她们到底从哪里学到这样的词,把我急得去拿透明胶带(因为学校不允许使用涂改液,学生便使用起了透明胶带改错别字)去封住她们的嘴,让她们不再胡言乱语。小敏乖乖求饶,表示再也不说了。小欣叫我别理小敏,说小敏是闲的无聊,让我赶紧教她做题。
闷热的课室,嘎嘎作响的吊扇声,男生估计是站累了,在女生脚边蹲了下来,不言不语看着女生,带着一种哀求的态度。女生在默默地写着作业,低头不语。男生突然抢过女生手下的习题本,径直朝我们这边的窗走来,把女生的本子从窗口丢了下去。
女生哭着跑下楼去捡,男生又折回到女生的课桌,拿了一堆书从窗口砸下去。男生一系列疯狂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几个男生试图去拉住他,都被他嘶吼着挣脱了。他抓过女生桌面上的笔筒,倒了一把笔攥在手里,发了疯似地冲进杂物间,关上了门。
透过门上的玻璃口,有人喊道:“快叫老师来,他要吞笔!”
课室里顿时乱成一团,没有人敢进去劝阻。“走开!”这时,张纹一个箭步踢开杂物间的门,一把夺过男生手里的笔,拉扯之间,张纹被推倒在墙角边上。男生还想着拿回笔,张纹紧握住不放,眼看着抓不住,她叫道:“快把笔拿走!”
混乱之中,大家又惊又怕,没有人敢上前去。我看了一眼张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了进去,从她手上接过那把笔,双手握着跑到了走廊上。那瞬间,我好像接过了一棒及时的接力棒,跑出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惊险之后,我的双腿软得直发抖。
这件事惊动了学校,英子老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执教生涯中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班级事件,还是因起早恋。男生休学,女生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出现在课室里。奇怪的是,自从这件事情发生后,英子老师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那么热切地督促大家学习,也不再早起到学生宿舍去挨个叫醒我们。她整个人看上去,像蒙上了一层霜。小敏告诉我们,英子老师本来是有望升为高一重点班班主任,现在却被学校以欠缺管理能力为由,降至为初一任课老师。我感到很诧异,觉得这事本不在英子老师。
“你们还记得之前那男生被罚站的事吗?”小敏说。
在这件事前,那男生和女生因为拉手被英子老师发现,她便罚那男生在全班同学面前罚站,提醒我们要以学习为重。
“英子老师被告体罚学生。”小敏静悄悄说。
“学校不应该查清楚情况,再定论吗?”
小敏拿手半挡住嘴巴说:“我听说,那个男生的老爸每年都会给学校很多赞助费。”
小欣好奇问:“比你爸赞助的还要多?”
小敏点了点头。
惊讶之余,这让我觉得匪夷所思。除了替英子老师感到惋惜,我什么也做不了。
那天之后,学校德育处专门开了两个讲座,男生女生分开,男生在饭堂一楼,女生在二楼。男生那边的情况我不得知,给我们讲课的是一位女老师,她从心理知识慢慢讲到生理知识,给我们分析身体结构,讲了很多我们闻所未闻的隐秘事情。有人含羞低头,有人一知半解,但不见有人互相讨论到底是什么。女老师最后告诉我们,女同学和男同学之间要注意保持距离,不能有过于亲密的动作,禁止有牵手、搂抱甚至超于之外的行为,称之为“越界行为”。至于何为“越界行为”,女老师没有说。上了这门课之后,班里的男生女生之间生出一种微妙的界限来。因为和张纹的“接力”一跑,我的左脚又开始隐隐作痛。当成远再次说要背我的时候,因为那女老师的话,我拒绝了他。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一堂性教育课。
因为遭到学校的“冷落”,英子老师不再向以前那样对大家严以管束。在初三剩下的最后日子里,总有那么几个人开始变得跃跃欲动,比如张纹。她顶着一头直如垂线的头发回来,听说是最近流行的发型。小敏也跟风跑去弄了一模一样的直发,我和小凤小敏三个简直替她捏了一把汗。奇怪的是,英子老师没有加以苛责,仿佛没看见一样,任由她们两个这样放肆。
结束中考的那天,宿舍里的女生兴奋得难以入睡,熄灯之后,一言一句开起了夜话会。或相互聊自己喜欢的明星,或就着窗外的月光写留言册,或开始收拾东西......反正这个夜晚,大家都不想以睡觉去结束它。但我担心如此吵闹会被发现,试图让大家安静睡觉。
“宿管阿姨已经检查完走了,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来的。”
“室长你就让我们聊吧,下学期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同一个班呢?”
听出她们的不舍,我一壮胆,说:“好吧,不过大家还是要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到到隔壁宿舍的人休息。”
一宿舍女生放开了聊,聊到开心兴奋之时,抑制不住发出哈哈的笑声。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还不睡觉,聊什么!”一个人头黑影矗立在窗边,看不见面容五官,把所有人吓得“啊”了一声。
“室长出来!”
我战战巍巍地开了门走出去,才看清是级长。他双手背在后面,背对着月光,我不敢直视他黑色的脸。
“现在都几点了,整个宿舍都还在吵!”他的语气重而低沉,怕打扰到其他入睡的宿舍。
我羞愧着说:“对不起级长,是我没有关好宿舍纪律。我愿意接受惩罚。”
“二十个俯卧撑。”
我双手撑在地上,双脚伸直,憋着气硬是做完了二十个俯卧撑,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宿舍纪律管不好,作为室长就要承担责任。”级长一如既往地严肃说,“你们都给我安静睡觉,别在最后一天给你们班主任再闹点事出来。”
初三最后的一个夜晚,烦闷得使人难以入眠。我躺在床上半醒半睡,直等到宿舍再没发出半点声音,才敢安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