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硬着头皮到校园里的树下、厕所、花坛边等各个角落，软硬并施把散落的同学召回去。陈友直接躲进了男厕所，以牙还牙向我报了学前班那年的仇。成远赖着脸死活不愿回去上课，看我快要发怒，就说：“我会回去的，再玩一阵。”

我丢下一句话说：“随便你，反正下课我就去告诉班主任。”

等我回到课室，老沓见还是少了两个人，问我：“那两个百厌精呢？”

我告诉他：“他们说不回来。”

老沓失望地摇了头，说：“算了，上课。”

翻开英语书，才想起我们距离上一次英语课已经整整两个月，笔记稀稀落落的也没记多少。陈友和成远不在，反而是落得清静，更不会再把老师气哭。听咪琪说，老沓是我们的退休老师，连她爸都被他教过，这历史，算是久远了。我问咪琪，老沓以前也是英语老师？咪琪老沓以前教的是语文，她爸读书那会不学英语。我问咪琪，你听过老沓讲英语吗？咪琪说听过他和自己的混血儿孙女讲过，但是听不懂。哎，不知道老沓能不能以他的实践经历来打开我们这群人的榆木脑袋。

老沓把一排单词写在黑板上，指着panda问：“知道怎么读吗？”

没有人出声。

老沓在单词下面写了两个字，一字一顿说：“盼、朵。大家都把这两个字抄下来，以后读单词就直接念这两个字。”老沓的中式英语教学为我们搭建起一条通往英语大门的桥，每听到他念一个单词，我就绞尽脑汁地搜寻音似的汉字来标注。当我低头忙着标音的时候，却发现头顶不时飘下水沫来，零星布落在书本上、桌面上。抬头一看，老沓就站在我的桌子前面，激动地读着单词，口水化作雨点扑面而来。小欣掏出一张专门备用的厕所纸来，分了我一半，我们一手写字一手擦桌子，整节课下来，老沓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个的异常举动。

陈友踩着下课的前一分钟偷溜回了课室，被眼亮的老沓看到，把他叫了起来，指着单词pig怎么读。

陈友戳了下坐他前面的小凤，小凤没搭理他，他挠了半天头也说不上来。

老沓无奈地说：“劈。”

小灿在本子上写了一个字，偷偷给陈友看。

陈友嘻嘻地笑着说：“哦，我知道，是放屁的屁。”

老沓眼睛一瞪，说：“是天打雷劈的劈！”

我们瞬间有被雷当头一劈的感觉。

老沓走后，小欣迫不及待拉着我去洗手。冷冰冰的水从水龙头里流出，可我鼓不起勇气去洗。

小欣催促着我：“小蓝，你快洗下手和脸，老沓喷了我们一脸的口水。”

“我手痛，我不洗了。”

“你不洗，我洗。”成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挤开我和小欣，拧大了水龙头，凑到水龙头下洗起手来。他问我：“你手怎么啦？”

“手痛。”

“我的手也痛。你看！”他举起一个手指给我看，上面划破了一个口，“被玻璃割的。”

小欣说了句：“活该，我回去告诉你奶奶。”

“关你什么事。”

小欣是个脸皮极薄的人，被成远这样一说，赌气走了。

我替小欣不服，说：“你就是活该。你明明说玩一下就回课室，你不上课的事我要去告诉老师。”

成远撅着嘴委屈地说：“我去帮校长搬东西了。你看，我手都被割破了。”

我没理他，往回走。

“你不要告诉老师，我真的是去搬东西了！”成远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把我一直插在衣兜里的手扯了出来，痛得我“呀”地叫了出来。

我瞪着他，他看着我红肿的手，嘻嘻地笑着说：“你的手，怎么像烧猪手一样。”

要不是手痛，我真想锤死他。

“给个东西你，吃了就手就不痛了。”

他从裤袋里掏了一下，握着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往我衣服的帽子里丢了一个东西，说：“弹珠记得还给我！”大冬天的，他也不怕痛不怕冷，光着脚咚咚地就跑掉了。

我扯着帽子费劲翻了好一会，抖出来一包萝卜丝，里面有一颗透明的弹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贿赂”，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