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屋内的烛火昏黄,将萧锐锋的眉眼笼在了晦暗之中。
小成子已经退出去许久了,沈青却还震惊在那人对萧雁云所作所为的描述中,久久说不出一句。
小成子是萧锐锋安排在萧雁云身边的小太监,年纪比萧雁云稍大些,原是跟着高憧明出来见世面的,不想却被安放在了皇子身边伺候。
据小成子所述,萧雁云不但喂给孩子们吃了投毒的点心,还命令孩子们围殴其中一个,之后他还将自己的脸和衣服在进门前特意弄脏,装作被欺负的样子。
沈青如何也想不到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会用毒去操控比他大好多的孩子,且能全身而退,如此心机手腕不禁令人胆寒。
“他从来就不是个善茬,许是个天生的恶种。”
萧锐锋神色凝重地打断了沈青的思绪,扣在桌上的指节泛了白,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
“万一……万一他只是出于自保呢?他才那么小一个……”
沈青试图为萧雁云辩解,可话说了一半,心里却越发没了底,毕竟,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挨了欺负通常就只会哭闹,绝不会如此狠毒而巧妙地进行报复。
“你知道我因何不喜欢这孩子吗?”
萧锐锋微微叹息一声。
“因为淑妃的关系吗?”
沈青脱口,却也感到另有隐情。
萧锐锋静静看着沈青,目光却穿透了他,似乎看到了一件很久远的事,过了须臾他才回了神道,
“不全是因为淑妃,是我一直怀疑他毒害过沈青鸾。”
沈青的呼吸一滞,屏住了呼吸,就听对方沉声讲道:两年前沈青鸾突然病倒且腹痛难忍,太医说是中了毒,可他命人查了所有吃食用品却终无所获,仅在拷打伺候的宫女太监时,得知沈青鸾病倒前曾帮萧雁云捡过一个小球。
“所以你认为是萧雁云在球上涂了毒?”
沈青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难以置信地问。
“当时因为淑妃和杨氏的干预,我未能查明此事与萧雁云有关,只是觉得蹊跷古怪罢了。可我方才问过王良和高憧明,高憧明也觉得孩子们所述的痛感症状同沈青鸾当年所述的一模一样。你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此言一出,立即激起了沈青的一层鸡皮疙瘩,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萧雁云在更小的年纪就已经会设局投毒了。
沈青抿了抿唇问道,
“那些孩子如何了?身体可有大碍?”
“眼下无碍,只不过他们说要每月去萧雁云那取一次解药,取够一年才不会烂肠子。”
沈青听得头皮发麻,一时想不通那么小的孩子是如何学会将欺诈威胁并用来制住他人的。
然而,既然淑妃将孩子托付给了他,他还是决定去亲自查问,否则说不定过两天就得给那孩子过头七了。
于是,他好不容易才征得了萧锐锋的同意,亲自去找萧雁云问个究竟。
此时的萧雁云正小心翼翼地试图修复那个破损的球,其实他不会修,也不知道为何会很宝贝这个球,可当张鸣抢了球又故意将球踢坏的时候,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想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那个人。
从出生起,他的母妃就满口说着疼他却也将他用到了极致,若是孙氏将母妃逼得紧了,母妃便要将他弄病,因此他被母妃喂过的毒比喝过的药都多。
他也是有父亲的,可父皇眼中却总有对他毫不掩饰的嫌恶,因此他这个人至今感受过的爱意寥寥,恨意却如蔓延的荆棘般在血脉中疯长。
他并非是想追逐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只想报复,疯狂地报复,他想夺走父皇的一切,他想杀光孙氏,甚至想杀光杨氏里那些对他如提线木偶般的长辈,他深信唯有一场一场的血雨腥风才能平息他胸中的恨意。
可当他想到国师时却完全感受不到那股翻涌的恨意。起初他也不明白,因为他明明曾是恨着沈青鸾的,可他在国师的眼中却再也找到沈青鸾眼中的那股傲慢与敌意。
他默默想,也许如母妃所言,沈青与沈青鸾的确不是同一个人吧?
他的思绪杂乱,手下却还在忙活着。他的手指细而短,却不如沈青的灵活,他回想着沈青给他编球的模样,白皙的手指在细竹片间翻飞得比蝶儿还轻盈好看。
忽然,他蹙了下眉,一个不小心,指腹就被竹片刺出了血,丝丝的血腥味令他的鼻尖轻耸,眉宇间透出了一丝不悦。
正当他将手指含入口中吸吮时,门外却传来了轻叩声。
“谁?”
他快速将球藏到了被子里,小兽般警惕地盯着木门,直到听见沈青的声音才松下了神。
沈青推门进屋,一眼就看见了榻边抱着竹球的萧雁云。
“在做什么?”
“修、修球球。”
萧雁云故意说得很小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