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阴鸷,不耐极了:“我说了,我不信,你听不懂吗?”
他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劲,恨不得用烙铁将女人的脑浆烫熟了,阴森的诏狱霎时便飘满了一股腥膻的熟肉味。有些家眷直接吐了,有些则被吓得昏死过去,凉水都没泼醒。
最终,女人被烫得面目全非,在惊惧与痛苦中死掉了。
萧锐锋将冷漠的目光从尸身上划过,又慢悠悠地扫过四下惶恐的人群,森冷的警告道:“诸位都看见了扯谎的下场。谁敢将方才那些鬼扯的话传出去半个字,我保证他的下场还不如这女人。”
其实萧锐锋清楚的知道,他的皇兄是要这些人死的。
那位刚刚继位的年轻帝王表面和善得叫人直想亲近,却是同样的嗜血,只要那人想要谁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萧锐锋想:总会有那么一天,当他刀尖舔血为皇兄平定了四方蛮夷,就只会成为被烹的猎犬。兴许,他的皇兄正暗自筹谋着如何将他敲骨吸髓呢。
想到这,他的指尖不禁划过了佩刀的长柄,上头雕琢的斑纹繁复而精美,出自顶好匠人的手艺。可惜那些纹路里积着经年残留的血污,即便旧的血污被费力擦净了,新的血液也会溅上来,一滴又一滴,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轮回。
于是他渐渐就不在意了,毕竟那些血渍是曾经想要杀死他的人留下的。有些人曾经离他是那样的近,迫切的疯狂的想要置其死地,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些人无一例外的成了他刀下的亡魂,运气好的还能在他的刀上留下那么一滴血渍。
“锐锋”是他的名字,听起来嗜血又冷酷,他却喜欢这名字,听起来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像极了他。
而他的皇兄叫“锐铎”,只不过是比他早生了那么几年,呵,只是一顶能敲打出很大动静的青铜响器罢了。他又怎会在意?
事实上,他显少在意过什么,无论是人或物。可他却记住了那双鲜活而愤怒的狐狸眼。
从诏狱兜了一圈的萧锐锋只觉那个赤子般的少年有趣得可怜,那些他拼上小命也想保全的家人却各个视他为草芥蝼蚁,贱命一条。
尤其是少年的父亲,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沈大人,居然为了活命,哀求萧锐锋要了自己那小儿子,做妾也行,为奴也罢,似乎沈青鸾是一件可以保全他性命的交易商品。
可沈青鸾是人,是比他们活得都傲骨铮铮的人。他们,呵,可是连沈青鸾的名字都不配提。萧锐锋默默想着,眸间凉凉,棱角分明的指节又不自觉的碾过了刀柄。
不出一日,他在诏狱中的所作所为就不出意外的被悉数传入了他皇兄的耳中。
讽刺的是,加速这一切的,恰好是他那句充满血腥味道的警告。
萧锐铎多少也算了解自己的七弟,对那个独自关押的长史幼子起了兴趣,特意派人去将沈青鸾带过来。
那天,萧锐锋记得清清楚楚,他命人给沈青鸾仔仔细细的沐浴更衣,又特意给沈青鸾穿上了他皇兄喜欢的月白长衫。
被悉心打扮过的沈青鸾的脸上仍留着未痊愈的划痕,嘴角也破着,红艳艳的,很是招眼。
沈青鸾懵然无知,垂眼跪着,只当是皇帝要允他伸冤,一激动,眼圈就红了,那双狐狸眼和小泪痣将他衬托得尤为楚楚可怜,一瞬便从一颗傲雪的红梅,化作了一株雨后脆生生的嫩竹。
萧锐锋面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却默默想:眼前的这小人儿可真是我见犹怜。
他的目光从沈青鸾身上慢慢的移开,余光扫到他皇兄面上。
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了男人眼中直白的欲]望——他的皇兄看上了沈青鸾。
也好,如此,沈青鸾就应该能活了吧?
萧锐锋负手而立,站得修长笔挺,他默默想着,指甲却扣进了肉里。
然而,这一刻,他再清楚不过——他想要沈青鸾活着。
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