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淡淡道:“母后仁慈闵惠,四弟……也是恭谨又加,外祖不用再提了,父皇乐见天家和睦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有所动作。
岑守庸只能道:“是。”不再说此事,转道,“景川侯颇赋权柄,又蒙圣上看重,殿下选了他的儿子做伴读,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太子立时便要纠正,他小心翼翼用母亲的冥诞做文章,讨了冯令仪来做伴读,初衷可从来不是景川侯府的支持。但是细说下去,难不成要他说是为了与四弟的一时意气?也太不稳重了。便没有反驳。
冯令仪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里边的人好久都不说话,才屈指叩门:“殿下,护膝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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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传来隐约的鸣鞭声,宫人们都跪下接驾,金丝竹漆藤帘被拉开,皇帝进了屋。
皇后微笑道:“给爷请安。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屋里不通风,怪热的。”
皇帝一身上朝的衮冕服,取了红顶戴递给宫女,也笑:“昨儿来晚了一步,你已经睡了,不好打扰,今日不得来早些么?”在皇后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身上可还爽利?万不能用多了冰,情愿热一些,不要落了病才好。”
皇后嗔怪道:“曾娘子还在这里站着,我自然要说她的好了。”
皇帝这才注意道屋里的宫人之中站了个不同打扮的女子,正是此番在皇后生产中立了功的曾氏。
曾氏连忙道:“圣上、娘娘勿恼,是民妇不懂规矩了,这就退下。”心中稀奇,天家夫妇竟是这样寻常的相处之道么?
皇帝道:“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她是真心在夸你呢,就在外头候着吧,也好有个照应。”
曾氏领命出去。
皇帝揉着皇后的手把玩:“昨日五姨来看你了?”
皇后微叹道:“圣上知道了?罗家这回调任回京,我娘禁不住她痴缠,便带着进宫来了。”
皇帝轻哂道:“是求了你事儿吧?说来朕听听,若不大,朕就替你给她办了!哎,就算贵为天子,也难保没个难缠的亲戚啊!”
皇后有些恼意:“当年是她非要上赶着给罗世易做姨娘的,如今折腾了几个小子出来,就不顾罗太太的好歹,撺掇着罗家降妻为妾,要抬她自己做正室。哼,这一家子乌糟糟的,我是撂开手懒得管了,爷不要瞒着我照顾罗世易,正经的妹夫都不是,该什么品级就是什么品级!”
皇帝连声答应了,搂着皇后笑道:“不照顾就不照顾吧!罗世易在临汾当县令几年,无功无过,吏部的意思是扔到鸿胪寺去,那朕就批了,也免得这群人烦心。朕今日才得见蕴真也有使性子的时候啊!”
皇后这才满意。
皇帝调侃道:“五姨……嗯,也是性情中人,罗世易确实样貌出挑,不怪五姨非要进罗家家门嘛。”
皇后轻轻瞪了他一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圣上还拿来取笑。我爹娘为着五妹,头发都愁白了。”
皇帝安抚道:“不说了,话赶话而已。朕看看咱们的小元寿,哟,保儿醒了?认不认得爹爹?”
元寿在皇后怀里咯咯笑着,吐出一个小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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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五年之后,戴贤得罪东宫,入狱。承恩侯府借此事做乱,揪出皇后与戴贤的昔年旧情。原来皇后进宫为奴之前,曾入戴府为婢,与戴贤素有旧情,连皇后闺名都是戴贤所取。
皇帝震怒,立意处死戴贤。此时皇后身怀有孕,入乾清宫为戴贤求情,无果,皇后早产生下五皇子,五皇子先天体弱,皇帝前来看望,戴贤已死,皇后与皇帝决裂。
五皇子夭折,皇后入皇觉寺修行,当晚皇觉寺大火,皇后葬生火海。四皇子在戴贤出事前被派往湖南巡差,回京已是物是人非,从嫡皇子到废后之子,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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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之中,金风淅淅,玉露泠泠。
普恩寺建在山上,这时节开了满寺的桂花,冯令仪一早起来,推窗就能闻到扑鼻的桂香,幽静又馥郁。
这日师傅们都休沐了,冯令仪不用再去东宫。
冯希偃让她去寺里散散心。
“普恩寺新来了个做斋饭的师傅,你祖母婶娘们十五的时候去上香,回来就说手艺不错。你不是挺喜欢吃桂花糕吗?去试试吧。”
好像也有段时候没给娘上香了。
冯令仪便点头答应:“您今日也休沐,不如咱们一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