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兼室友柏一舟弹来语音条:【游啊~我的游啊~,这快到六点了,你还不回研究所,想被老罗劈头盖脸地骂啊?】
老罗是他们俩的指导教授,也是航空工业北城所七室的主任,游斯朝和柏一舟同为北科大研究生,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毕业后进入研究所当设计员。
半个小时后。
游斯朝回到宿舍。
柏一舟正坐在书桌前打电脑游戏。
研究所宿舍是双人间。
设计员有研究项目时要按照规定住宿,不得迟到早退,如果工作中涉及保密实验,全体参与人员连放假时间都没有。
“陆序昨晚和我说,你最近好像谈恋爱了,真的吗,和谁?”柏一舟摘掉降噪耳机。
游斯朝情绪正不好,话一问出口倒是制造了发泄的时机,他单手拉着上铺的栏杆,借力轻松一跃,拿起毛绒玩具砸向柏一舟。
柏一舟侧身接过,揪着玩偶的尾巴,抱在怀里,语气贱兮兮,“干嘛恼羞成怒啊,说中你心事了?气急败坏要灭口啊你!”
游斯朝懒得和他贫,拿着杯子出门,到茶水间泡了杯双倍浓缩。
他讨厌咖啡豆烘过的苦味,但是职业原因,熬夜做实验,通宵写数据那是常有的事,得来点咖啡因或者茶碱提神醒脑。
否则神仙也扛不住。
所有研究员都这样,项目不等人,总不能占着有限坑位的好处,却干不出实际成绩来。
柏一舟见他回来,指了指放在被褥上的手机,提醒他,“刚才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游斯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柏一舟挺好奇对面是谁,所以多瞅了几眼,发现他在输入密码的时候,嘴角微微朝上扬了一个小角度。
很细节的变化。
哎哟,果然有情况啊!
柏一舟心想。
游斯朝坐在椅子上,右腿慵懒地撑着,后腰贴靠着椅背,小轱辘在木地板上转了个圈,把后脑勺留给柏一舟,才点开绿色软件。
刚刚亮屏时他看见了弹窗通知。
是黎幼听。
下一秒,聊天页面跳出红色圆圈,一个鲜艳且闪亮的数字——1。
游斯朝指尖触着屏幕,似有微弱的电流经过,沿着骨骼脉络直达心脏,一瞬间,神经末端被刺激得发麻。
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小鱼玻璃酒:【你好,我是黎幼听】
*
黎幼听到医院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急诊科晚班医生正在交接工作,今天值班的有几位实习生。
还有另一位男医生。
梁成格。
黎幼听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路过护士站,几位年轻人正在小声交谈,她拿起台面上的记录表,浏览夜里的监护人数。
其中一位开朗外向。
她小跑过来趴着,脑袋凑近,左右两边看了看,悄悄问道:“黎医生,你知道梁医生是否单身吗?你见过他女朋友吗?”
黎幼听的视线从表单上移开,望向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了解。”
另外两个实习生也围过来,“就咱们梁医生这样的颜值,单身的几率也太小了吧,你呀,我劝你别幻想,这种都是香饽饽级别,轮不着的!”
“万一人家是宁缺毋滥呢?”
“有点道理,现在玩弄感情的渣男可比比皆是,能走进婚姻殿堂的少之又少。”
“对喔,说不定他就被咱院女领导们看上,弄去外联部当门面,踏入行政岗。”
“……从此节操是路人。”
“咳咳——”梁成格默不作声地出现在这群人身后,手里拿着药瓶和输液软管,颇为好心地弄出点声音来提醒他们。
场面登时寂静。
黎幼听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主动打破眼前弥漫开的尴尬,说:“我来吧。”
梁成格点头,“行。”
他多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指关节碰到他的掌心,又快速拂过,像春风,轻轻地扰乱凡人心,却连温度也不曾留下。
梁成格单手插着兜,镜片后面的眼睛温和淡然,他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但护士们的脑袋整齐地从台前缩了回去。
她们马上认清现实,回到属于自己的岗位,点鼠标,写报告,清点常备药品。
黎幼听确认好患者姓名,在急诊输液室里找人,是位患有急性肠胃炎的女生,她一个人靠坐在椅子上,额头前痛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面色苍白。
她很快给女生扎完针,调整药液滴下来的速度,弯下腰,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胳膊,尽量缓解她独自输液的焦虑。
“如果待会你不方便去卫生间,可以喊我们,输完液回去以后记得多补充电解质水,少吃点辛辣刺激的外卖。”
女生想抬眼看她,但没力气,瘫软在椅子上,轻微地点了头。
说完,黎幼听离开输液室。
她走到抢救室,检查那几台监护仪器运转。
有过敏引起喉头水肿的,有饮酒过度意识模糊的,有高血压摔倒的,还有器官急性衰竭的……
她绕了一圈,没发现问题便出了门。
夜色沉沉,窗边披着深蓝色的帷幕,头顶灯光明亮,照在长方形的走廊里,仿佛急诊科的晚上看起来一片祥和静谧。
黎幼听往回走,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来自新好友的消息——
2.15:【游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