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很快,效率很高,逻辑很混乱,但结果很顺理成章。李澈不想面对,派出年觉明帮忙收拾。年觉明想不明白,但站在门口的时候发现没什么能收拾的了。
他想,那要不就收拾收拾心情呗。
他趁张怀予率先拎着行李箱下楼时绊住了周平,“哎,博士,你也对他有点意思啊?”
“什么意思?”
“别装傻啊。”年觉明一个转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提出来的方案挺合理的。作案的时间如此巧合,孙晓东背后可能真有人指使。废弃工厂那件事情过后,只怕是对方已经注意到了专案组的行动。我临时换一下地方,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应对手段。”
“行吧。”年觉明后退一步,也是,一年前他就感受到这位是块天赋型石头,那位张怀予恐怕未必是得寸进尺,也可能是以卵击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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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所以没提前收拾啊,博士你先在厅里等我一会儿,屋里有一间客房,一直是没人住的,我这就去收拾收拾。”张怀予飞快地把手上的行李箱往客厅里一放,先把自己房间门一关,再冲进了对面的客房。
这屋子面积尚不错,看着是三室二厅的布局,可以想见,这里曾住了个相对完满的家庭,只是如今……
周平看向厅里最为显眼的东西。复古风格的餐边柜,靠着一面完整的空旷的墙,那边墙上别的没有,却只有三张遗照。
第一张是一个面相温柔的女性,中间这张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最右边那张,他看了像照镜子。
所以他凑近了些,抬了头仔细看。
可以很轻易地判断,第一张应该是张怀予在这家中素未谋面的母亲。最右边这张应该是那位死于十年前的哥哥。中间这张应该是那位接连失去至亲以后被疾病带走的父亲。
都说人世之苦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他送白发人与黑发人。
人生一步步向前,不过遗照一张张上墙。
可是他。周平眼睛略有些酸涩。那天他还是看见张怀予走在阳光下,强光让他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却知晓他脸上是带着笑的,向自己走来,像是一直在阳光下的,像没有走过一段如此黑暗不见光的路。
可是他。他好像失去了一切,住在一间冰冷的空壳里,墙上挂着三张与他并无血缘的遗照,回忆中可能也没有亲生父母生动的容貌,他为什么还能像这样挂着笑走在阳光下。
“不好意思啊,我收一下。”
伴随着张怀予的声音响起,他正在盯着看的那张遗照晃了晃,他看清是张怀予上前把那张周钦和的遗照取了下来。
没有人看到一张遗照上面是自己的脸而不感到膈应的。张怀予没等周平有所反应,把遗照抱进了自己房间。
“抱歉,是我打扰了,给你添了麻烦。”
“哪里,这麻烦什么。博士你放心住,我这个地方还可以,离咱们局里也不远,到时候上班也方便——这说是客房,其实也算是半个书房了,光线好,还有一张大书桌,做点什么记录看下报告什么的也很方便——我看看台灯还能用不。”
书桌上面干净得很。孤零零地摆放着一盏老旧的台灯,看着造型倒是十分雅致,金属的台座像是树干,上面还有花纹,掉了点漆,倒显得斑驳真实。张怀予摸了一会儿才找到藏在台座底下的按钮,扳动按钮,台灯不负所望地亮了起来。这样的台灯用的不是时下流行的护眼灯的柔和的洁白的光,偏黄的光耀眼,透过琉璃一样深绿色的灯罩透出来,才算是柔和清亮。
“还行,还能用。不行开大灯。”
真的像是个书房。周平只是看了两眼台灯,随后便被占了整面墙的书架吸引了目光。
这个书架可是货真价实的,并不是什么附庸风雅的置物架。各种书籍几乎摆满,尤嫌不够位置,于是最底部的格子不为美观用,书籍全都打横叠放,密密麻麻地叠加在一块儿。
他粗略地看了看,有不少医学方面的专业书,还有些化学、物理的,底部还有几本历史文学方面的书,涉猎甚广。
张怀予刚才冲进来估计是随意拿布把书桌椅子台灯擦了一遍,这么大个书架应该是来不及擦了。幸好还有玻璃橱柜门,灰都落在玻璃上,很均匀。
见周平对书架感兴趣,张怀予也过来看,一看就看到了均匀的灰,想着找个机会得悄悄擦一下,此刻连忙岔开话题,“我,那个,我不太爱看书,这里边的也没动过。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要看看,结果看不懂。我父亲是学医的,我哥当年也准备学医……”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
一位父亲,一个医生,一生兴许救人无数,与死神打过不少硬仗,却抢不回来羊水栓塞的妻子,救不回来失血过多的儿子,治不好脑梗瘫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