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说,像七雅书铺一般不甘被简禄存拿捏的小书商,还有许多。他自己卖木材,同时,亦卖刻板,算半个同行,知之不少。
他提出,这事好办也难办。
只要绕开漕运,经阳湖走松江秘密运纸,便能解决这个难题。
沈书韫听到宋然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略微抖动了一下,内心开始怀疑他是否有这般能耐?毕竟这不是一人、一铺之力能完成,可依旧平静地询问道,“你为何信我,同我说这么多?”
男子突然脸色泛出一些红晕,“我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沈娘子是个值得信任之人,况且,我做这件事,一直也在想找小书商做尝试,你也知道,临京大一点的书商,基本都入了书行。”
“你做这些是为了?”
“我徽州的世伯,他于我,有再造之恩,如今,他写信于我,想要让我帮忙打开临京市场,于情于理,势必要全力以赴协助他。”
沈书韫点了点头,由衷心叹,眼前的这位男子,听上去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况且,对于纸源解决,此人也的确是很大的助力。
还不知柳摇金会带自己去哪一个纸坊,结识什么样的掌柜,听完宋然的提议与想法,沈书韫没有理由拒绝,但还是想与柳摇金一同去看看是否临京就能解决,如果临京就能解决,尚且不用这么麻烦,况且他今日所说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想到此,沈书韫客气地回应道,“多谢宋公子诚心告知与提议,可否容我考虑一二,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窗户外,人群开始向四处疏散,一个打着扇摇摇晃晃的身影,亦探头探脑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四处张望寻人。
沈书韫说完,起身便招呼堂倌结账,谁知被宋然一把制止,“沈娘子,不必客气,这顿我来请。”
“这怎么可以?”
“沈娘子如果非要客气,下次你来请也行。”
沈书韫怕柳摇金久等不见人,也拗不过男子,福身点头,便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望福楼。
这是给自己节约了一顿大的啊!感谢好心公子,祝福你子子孙孙无穷尽。
“好看吗?摇金!”沈书韫一把拉住还在四处张望的柳摇金,询问道。
柳摇金羞答答的,一脸不好意思,扯着沈书韫快步向前,“都怪我这贪玩儿的个性,我带你去纸坊。”
沈书韫被柳摇金拽拉硌得手腕生疼,两人火急火燎一直往前堪比两只奔跑的兔子,其实也没多快。
沈书韫当即要叫停,大口喘了喘气,断断续续把方才遇见宋然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你不会遇上骗子嚒?临京城的男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他们专挑你这样柔顺可人的女子下手。”柳摇金亦喘着气忽地转过头,停下急步,凝视沈书韫。
街上人来人往,大概没人注意两人的一言一语,沈书韫将手腕从柳摇金手心里,缓缓抽了出来,眸子里闪出一丝狡黠,淡定回应,“姐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不就骗财骗色么?往深了说,谁占谁便宜,还难以深究?”
一番话一出,眼前的女子目光惊亮,她确实惊讶沈书韫原来还有这么妖孽的一面。
二人行至一家纸坊,门面装潢亦是西市难以媲美的,毕竟,这东市的客源皆是临京城有钱人家,达官贵人、富商人家、番邦人士......
掌柜的见了柳摇金,便从里间迎了出来,”哟!柳娘子大驾光临,今日又得闲逛集了?“
柳摇金收起折扇,轻轻拍打手心,笑语道,“今儿我专为你送客人来了,王掌柜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说罢指向一旁的女子,女子眼眉含笑,点了点头。
倏尔,王掌柜将二人迎了进去,抡着宽袖指向架子上的陈列,耐心询问道,”不知这位娘子需要什么样的纸?竹纸、皮纸、麻纸、草纸,还是......”
“竹纸。”
“这是毛竹嫩竹制作而成,我们纸坊的竹纸,临京找不出第二家比我还好的,娘子,请仔细看这质地。”
掌柜的一边推介,一边递了样纸于沈书韫,由于长年累月与纸张打交道,沈书韫一模便知质地好坏,触感相比西市的竹纸的确更加细腻。
沈书韫脸上挂着喜色,既然质量上乘,亦是所需之物,浅笑柔声,“掌柜的,这竹纸价钱如何?如果我要得多,可否折价?奴家是开书铺的,日后少不了买纸。”
掌柜哈哈一声敞笑,“那是自然,不知娘子是临京哪家书坊?”
“永福坊七雅书铺。”
语未落地,掌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势要即刻推搡两位娘子出这纸坊,眼里还透露出一丝惊恐,“这永福坊的生意我不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