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的植物园里,林小满举着地图咋咋呼呼地找温室,何阳则像只撒欢的小兽,在成片的绣球花丛里蹦跶,校服袖子被他卷得老高,露出纤细的手腕。宋凛背着三人的背包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何阳嫌热脱下的外套,目光始终锁在那团跳跃的橙色身影上。
“哥!你看这个花像不像棉花糖!”何阳蹲在一丛粉白色绣球前,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花瓣。
宋凛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花丛,淡淡道:“八仙花,虎耳草科。”
何阳仰头看他,阳光透过花叶在他脸上投下光斑:“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书上看的。”宋凛蹲下身,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耳廓时,又迅速收回。
林小满举着冰淇淋跑过来:“何阳!宋凛学长!那边有热带植物区,据说有会吃虫子的花!”
何阳眼睛一亮,拽着宋凛就跑:“哥我们去看!”
宋凛任他拽着,背包带子在肩头晃了晃。路过喷水池时,何阳被突然喷出的水柱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宋凛身后躲,却撞进对方怀里。宋凛伸手扶住他的腰,触感柔软得像团云,他迅速收回手,却在何阳没注意时,悄悄把自己的冰水贴在他后颈降温。
热带植物区的玻璃温室像个蒸笼。何阳盯着捕蝇草开合的叶片看入了迷,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宋凛站在他三步开外,从背包里拿出小风扇和湿纸巾,递过去时只说了两个字:“拿着。”
何阳接过风扇,冰凉的风瞬间吹散了燥热:“哥你不用吗?”
“我不热。”宋凛别过脸,目光落在远处的棕榈树上,耳尖却在何阳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泛红。
午餐时,何雯准备的便当被何阳和林小满瓜分干净。宋凛看着何阳把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嘴角沾着酱汁,默默递过纸巾。何阳叼着排骨含糊道:“哥你怎么不吃?”
“我带了面包。”宋凛拿出全麦面包,撕开包装的动作依旧利落高冷。
林小满咽下饭团:“宋凛学长,你天天吃面包不腻吗?何阳妈妈做的排骨超好吃!”
宋凛没接话,却在何阳低头擦嘴时,悄悄把自己面包里的煎蛋夹进他碗里。
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何阳拉着宋凛去玩碰碰车。林小满刚坐进旁边的车里,何阳就踩着油门撞了过去,笑得像只小狐狸。宋凛坐在副驾驶,全程面无表情,却在何阳被其他车夹击时,不动声色地帮他打了把方向盘,精准避开碰撞。
“哥!你刚才超帅!”何阳兴奋地晃他胳膊。
宋凛扯了扯安全带,语气平淡:“开车而已。”
黄昏时分,春游队伍集合返程。何阳累得趴在大巴座位上,手里还攥着宋凛买给他的多肉植物小盆栽。宋凛坐在旁边,拿出湿纸巾擦他手上的泥土,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高冷的少年。
“哥,”何阳迷迷糊糊地开口,“你今天都没笑过。”
宋凛动作一顿,看着他犯困的样子,声音低了些:“笑了。”
“我没看见。”何阳嘟囔着,眼皮越来越沉。
宋凛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想起何阳在绣球花丛里回头笑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只在何阳看不见时绽放的温柔。
大巴驶入市区时,何阳已经睡熟。宋凛把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从背包里拿出薄毯盖在他身上。林小满戴着耳机假寐,心里却在疯狂感慨:“高冷学长什么的都是假象!宠弟狂魔才是真相!”
下车时,宋凛小心翼翼地抱起何阳。少年在睡梦中蹭了蹭他的肩窝,嘴里含糊地喊了声“哥”。宋凛的心跳漏了一拍,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在路灯下走向回家的路。
何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熟悉的薄毯。宋凛在厨房煮面,系着何雯的粉色围裙,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股烟火气。
“哥?”何阳揉着眼睛坐起来。
宋凛回头看他,手里的锅铲顿了顿:“醒了?面马上好。”
何阳看着他高冷的侧脸,突然觉得今天的春游像场奇妙的电影——他是那个咋咋呼呼的主角,而宋凛是那个永远在镜头外、用沉默和行动填满所有细节的守护者。
“哥,”何阳走到厨房门口,“你今天其实玩得很开心吧?”
宋凛没回头,声音透过抽油烟机的轰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嗯。”
何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宋凛的高冷像层坚硬的壳,而壳下的温柔,早已在无数个交错的光影里,悄悄浸润了他的世界。就像今天,他在花丛里笑闹,宋凛在身后注视;他在温室里流汗,宋凛递来风扇;他在睡梦中依赖,宋凛默默守护。
闹钟第七次响起时,何阳把脸埋进枕头,发出闷闷的抗议。春游的疲惫像藤蔓般缠绕着四肢,眼皮重得能夹死蚊子,昨天在植物园疯跑的后遗症此刻全涌了上来——小腿酸胀,胳膊也因玩碰碰车时过度用力而隐隐作痛。
“何阳!再不起床就迟到了!”何雯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惯常的温柔催促。
他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全世界。昨晚宋凛煮的热汤面似乎还在胃里暖着,但这丝毫无法抵消起床的痛苦。
“咔哒”一声,房门被推开。何阳从被子缝隙里偷瞄,看见宋凛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门口,晨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手里还拎着何阳的校服外套。
“还睡?”宋凛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却依旧透着几分清冷。
何阳把自己团成被子里的球,闷声闷气:“不想起……好累……”
宋凛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团蠕动的被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他放下外套,伸手探了探何阳露在外面的额头——温度正常,只是纯粹的赖床。
“昨晚让你早点睡,偏要摆弄那个多肉盆栽。”宋凛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在何阳看不见的地方,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盆歪歪扭扭的多肉,那是何阳昨天非要带回家的“战利品”。
“就再睡五分钟……”何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只撒娇的小兽。
宋凛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掀开被子一角。何阳惊呼一声,试图抢回被子,却被宋凛按住肩膀。少年的睡衣领口滑下,露出纤细的锁骨和颈侧淡淡的红痕——那是昨天靠在宋凛肩上睡觉时压出来的印子。
宋凛的指尖在他肩上顿了顿,随即松开手,转而揉了揉他乱成鸡窝的头发:“起来,我给你热了牛奶。”
何阳被他揉得迷迷糊糊,头发像被风吹过的杂草,却意外地感到一阵安心。他眯着眼睛看宋凛,晨光落在他脸上,将高冷的轮廓柔和了几分,连带着语气里的清冷都像是裹了层薄霜的暖意。
“哥……”何阳拖长了声音,“你帮我拿校服……”
宋凛没说话,转身从椅子上拿起叠得整齐的校服,放在床尾。白色的T恤和蓝色的短裤被熨烫得平平整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那是宋凛昨晚睡前顺手帮他熨好的。
“快点,”宋凛看了眼手表,“还有二十分钟。”
何阳哼哼着坐起来,揉着眼睛看宋凛走出房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留下他挺拔的背影。他想起昨天春游时,宋凛默默跟在他身后拎包、擦汗、在他睡着时小心翼翼地抱他回家,突然觉得这声“不想起床”的撒娇,似乎有了更足的底气。
十分钟后,何阳终于磨磨蹭蹭地走出房间。宋凛正在餐桌旁整理书包,面前放着两杯热牛奶和几片烤面包。他抬头看了眼何阳——少年的头发依旧有些凌乱,校服扣子错扣了一颗,眼神还带着未醒的迷茫。
“扣子。”宋凛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他的胸口。
何阳“哦”了一声,低头手忙脚乱地重新扣好。宋凛递过牛奶,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指:“赶紧喝,面包给你抹了草莓酱。”
何阳接过牛奶杯,温热的触感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他看着宋凛低头收拾自己书包的侧影,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这个总是高冷话少的“哥哥”,总能在最细微的地方,把温柔藏进行动里。
“哥,”何阳咬了口涂满草莓酱的面包,“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帮我熨校服了?”
宋凛动作一顿,没回头:“嗯,皱巴巴的像咸菜。”
何阳看着他耳尖悄悄泛起的红,忍不住笑了:“明明是你自己想熨吧?”
“吃完了赶紧走。”宋凛站起身,把何阳的书包递给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再废话就自己去学校。”
何阳吐了吐舌头,赶紧几口喝完牛奶。两人走出家门时,清晨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何阳看着宋凛走在前面的背影,突然觉得,赖床的早晨也可以如此温暖。
“哥,”何阳加快脚步,和他并肩走着,“下次我还想睡懒觉,你还叫我吗?”
宋凛侧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最终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嗯”。
何阳看着他嘴角那抹极浅的笑意,突然明白:宋凛的高冷从来不是拒绝,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就像今天早上,他可以任性地不想起床,但他知道,总会有一个人,会用最沉默的方式,将他从睡梦里唤醒,然后带着他,走进有晨光和牛奶香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