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暗暗吐槽,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拍了拍覆在许宥礼脸上的黑色口罩,“沈先生,你还好吧?”
许宥礼双眼紧闭,头垂在他的手心,渗出刺骨的寒凉。
略硬的发丝擦过皮肤,刺刺的。
两人间的亲密接触使江辞浑身像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他近乎条件反射般骤然抽回手,许宥礼的头“砰”地再度砸在地上,砸开一道晕开的水花。
溅了半身水的江辞:“……”
他烦躁得站起身,走到边缘抽了几张纸,将指缝擦拭干净后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果断拨打120把人拖走。
“您好,这里是120急救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这里有一位病人,昏厥过去已经不省人事了,请你们快来帮忙,地址是——”
江辞语速极快地报好地址,就像是着急甩掉粘连在身上、脏的要死的垃圾一样。
“好的,我们已为您记录。请……请您……请您照顾……照顾……”
信号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在耳膜刮擦出刺耳的电流声。
不知是不是江辞的错觉,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人在盯着自己,仿佛是恶狼看见食物一般,垂涎欲滴。
他当然明白这是许宥礼的地盘,根本没有一丝安全可言。
或者说,他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一股微弱的、形影不离的窥视感如芒在背,烦得要命。
甩掉脑内恼人的燥意,江辞挂断电话,手电筒左右扫了扫,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地上依旧哗啦啦地淌着液体,甚至越来越黏稠,每走一步都会在鞋底拉出无数条长丝。
不到片刻,黑水变成了一块坚硬的混凝土,江辞被钉在原地,寸步难行。
这是要将他强留在这里?
江辞已经无法假装没感受到这里的异常,内心的不适感却愈发不可控地升腾强烈。
重来一次,许宥礼竟然还来这种招数。
亏他还期待对方能有什么长进。
江辞勾了勾嘴角,只觉得这个想法无比幼稚可笑。
也许下一秒,他就会被拖进客厅,被再度囚禁在密室里。
或者这场重来又是一场幻觉,梦魇破碎,再睁眼,他又会看到那张熟悉的嘴脸。
江辞面无表情地闭上眼,许宥礼那张熟悉的脸在黑暗中逐渐拔高扭曲,俯视着、洋洋自得地掌控着一切,像是在睥睨一只蚂蚁。
想的太过入神,江辞攥着手机的指节因愤怒紧绷发白,心脏不安地怦怦乱跳。
——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
江辞看着地面上干燥的泥面,禁不住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声音落下的下一刻,周围的固体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瞬间化身成一块黏腻如史莱姆的胶状物,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褪去。
眨眼的功夫,那些黑水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辞愣愣地看了半天空无一物的地面,要不是皮肤上还残余着触感,他正要怀疑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觉。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人影动了一下,布料与瓷砖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在死寂般的客厅里格外明显。
江辞举着手电筒回头,视线在半空中措不及防对上许宥礼的目光,吓得头皮都炸了起来。
“你,你,你醒了?!”
这跟江辞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依照对许宥礼的了解,他本以为对方会一直装死到自己服软为止,本来都做好了僵持几个小时的打算……结果对方就这么水灵灵的醒了?
许宥礼透过刺眼的手电光直直凝视着他,深色瞳孔缩小成针尖大小,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落寞。
就在江辞以为他会扑上来时,那双长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声音平静,“谢谢你来看我。”
江辞顿了下,指着他身下的地板,“刚刚你的身上一直在漏黑水……”
许宥礼低头,凝视了地板近半分钟,这才抬眼看向江辞,“衣服质量不好,掉色。”
江辞:“……”
神nm掉色,鬼信啊?!
亏许宥礼还是个巧舌如簧的律师,连编都不会编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吗?
江辞被这蠢到爆的理由搞得无语,但也懒得掰扯,假装相信地点了点头,“那你身体没事吧?”
许宥礼看着他,“你会在意吗?”
“你说什么?”
许宥礼抬手将口罩往上提了提,眼神躲闪,“没事。”
“那就好。”江辞耸了耸肩,反正也只是客气,“对了,物业那边说你家漏水,需要配合查一下有什么问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江辞没再看他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房子。
意料中的阻止和拉扯并没有到来,在视线触碰到走廊窗户投射进光线的一瞬间,江辞紧绷的喉管松懈开,仰头长呼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