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从上方缓缓下降，最终停在了负十五层。

“负十五层——到了，电梯开门请注意安全。”陈旧的电子女声回荡在狭窄空间里，显得机械而冷漠。

“叮。”电梯门开启。

谢迅第一个迈出，步伐匆忙，神情肃然。他身后，许昌阳与身着灰蓝制服的两名随行人紧紧跟在后面，一股隐隐的肃杀之气，随着他们的出现，在明亮的走廊中扩散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负十五层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样子，甚至过于正常——除了脏乱差。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锈迹和旧管道的金属气味。几个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人正蹲在角落，神情专注地进行设备维护。这一切与报告中“整层空无一人”的结论形成刺眼的反差，仿佛现实和谎言正硬生生叠在了一起。

谢迅没有丝毫停顿，锐利的目光扫过走廊，像一道冷光掠过表面，很快锁定目标——张伯。

张伯正坐在自家门口的小板凳上，借着灯光鼓捣着一只破旧的水壶。他全然没有察觉几人的逼近。直到谢迅大步走到跟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头顶的灯光，将他笼罩进一片沉沉的阴影里。

张伯一抬头，顿时怔住。浑浊的老眼里涌起本能的惊惧与敬畏。

“谢……谢总指挥？”他慌乱起身，却因年迈动作笨拙。

“灯亮那一刻，你在哪？在干什么？”

谢迅打断道，如炬的目光直视进老人的瞳孔深处。

张伯怔了一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努力地回想，布满皱纹的脸紧张地抽动着。

“恢……恢复那会儿？”他小声嘀咕着努力回忆，“我……我在屋里啊谢总……俺老伴腿脚不好，我想烧点水给她敷膝盖，刚把壶拆着，灯就灭了，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哎哟一声，我怕她摔了，就摸着黑蹭过去，陪她坐着……”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里的水壶，神情带着些愧疚，“电一回来，啪一下灯就亮了。我这才看见壶歪在地上漏了水……这老伙计用了十几年了，挺耐用的，我就想出来修修看……”

他说得断断续续，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絮叨，但句句朴实无华，没有一点破绽。

“那时候老熊也在，就隔壁，他站门口骂骂咧咧的，说灯把他眼晃瞎了……就……就这么回事啊谢总……”他话音渐弱，眼里浮现出面对上位者的迷惘和慌张。

谢迅的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低沉而有力：“断电持续了多久？从灯灭，到灯亮。”

张伯被这问题问得一愣：“多久？”他比划着，“‘呼’一下黑了，没过多久，‘唰’一下又亮了！”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完全没有对“长久黑暗”的认知。

“眨眼功夫？”许昌阳立刻上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重的质疑，“你确定只有一会儿功夫？”

“啊……是呢是呢……就……就灯一灭、一亮的事儿……”他浑浊的老眼里只有莫名其妙。

谢迅站在原地，眉头皱得更深，眼神变得愈发阴沉。他缓缓转过头，与许昌阳短暂对视了一下，又重新看向张伯那张浑浊、迟钝的老脸。这一瞬间，谢迅的心跳慢了半拍。那种说不清的异样不适感，如同有什么虫子顺着脊柱往上爬。

不是这老头在隐瞒，而是他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