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没再看跪地求饶的周记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少爷……”齐小川站在原地没动,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声音发虚,“我、我就不用去了吧?”
周砚驻足回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还要我请?”
“没、没有!”
齐小川强撑着挺直腰板,却控制不住喉结上下滚动,“我就是……就是突然想起账本还没整理完。”
“不急。”周砚淡淡道,“先去看戏。”
看戏?
齐小川头皮一紧,他对看戏不感兴趣,他从不看戏。
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心里已经把周砚骂了八百遍。
前院早已布置妥当。
陆青命人搬来的刑凳在青石地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阴影,四周很快围满了人。
有周家本家的主子,也有各房管事和丫鬟小厮,众人神色各异,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周记被两个壮实家丁按在凳子上,拼命挣扎时额角青筋暴起:“少爷饶命啊!老奴知错了!”
“堵上。”周砚嫌吵冷声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陆青立刻扯了块粗布塞进周记嘴里,求饶声变成了模糊的呜咽。
齐小川站在周砚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指不自觉地揪住衣角。
他长这么大,连杀鸡都没敢看,更别说看人受刑了……
“砚儿!”
一道温婉却威严的女声突然打破凝重的气氛。
人群自动分开,一位穿着湖蓝色旗袍的妇人匆匆走来,正是周砚的母亲白梦。
“母亲。”周砚微微颔首,冷峻的眉眼稍稍柔和。
白梦看了眼被绑着的周记,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出忧虑。
“这是怎么了?周二管家犯了什么大错,要动这样的刑?”
“手脚不干净。”周砚言简意赅。
白梦叹了口气:“若是小账,训斥几句也就罢了,周管家毕竟在府里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突然压低声音对周砚说道:“如今府中堪用之人少之又少,你别让自己到时候没人可用......”
周砚没说话,只是看了陆青一眼。
陆青会意,立刻上前:“夫人,周二管家贪墨的银钱数额有点大。”
“更可恨的是,他还在药材里掺假,险些害了小姐。”
白梦闻言一怔,手中的绢帕攥得死紧。
贪墨点小钱小财,但害她的暖暖,绝对不行!
周砚却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但方才母亲说的是,”他侧身转向周记,下颌绷成冷硬的弧度,话音似淬了冰的刀刃悬在梁间。
“周二管家为周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死罪可免。”
周记眼底刚浮起劫后余生的碎光,就听周砚继续道:“活罪难逃,二十鞭,关地牢。”
白梦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齐小川暗自松了口气,二十鞭虽然狠,但总比丢了性命强……
“啪!”
第一鞭下去,周记后背的衣衫瞬间裂开一道血痕,皮开肉绽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齐小川:......
好吧,也不一定。
“唔——!”
周记痛得浑身痉挛,被堵住的嘴里发出沉闷的呜咽。
齐小川猛地闭上眼,胃里一阵翻腾,喉间泛起酸水。
“睁开。”周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好好看着。”
周砚,你是魔鬼吧!齐小川在心中疯狂咒骂。
他颤抖着睁眼,正看到陆青扬起第二鞭,那鞭子足有拇指粗,浸过盐水后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啪!”
血珠飞溅,有几滴甚至落在了齐小川鞋面上,在黑色布面上洇开几朵暗红的花。
他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陆青却越打越兴奋,这个看起来清秀的少年,每一鞭都带着狠劲,鞭鞭到肉。
十鞭过后,周记后背已经血肉模糊,连呻吟都变得微弱。
齐小川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生怕自己当场吐出来。
“这就受不了了?”周砚忽然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说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若是你今后也不老实……”
“我不会!”
齐小川一瞬间就听出了周砚的言外之意,立即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真的,我发四!”
周砚低笑一声,那笑声让齐小川后颈寒毛直竖,没再说话。
二十鞭打完,周记已经昏死过去,像块破布般瘫在刑凳上。
陆青让人把他拖去地牢,围观的人群也陆续散去,只留下青石地面上几处暗红的血迹。
但很快,便有人来收拾了。
齐小川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头上。
周砚看着他看人受刑罚也一幅担惊受怕的样子,轻勾了一下唇角。
“吓到了?”
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日天气如何。
齐小川摇头,又点头,最后自暴自弃道:“少爷,我能去一旁吐一会儿吗?”
吓没吓到他现在已经无法分辨了,但他的胃是非常不舒服。
他甚至怀疑周砚是故意为之。
无论是‘杀鸡儆猴’的把戏,还是想要他来做这替罪羊,这一切似乎都是这个男人精心策划的局。
他只是他Plan中的一枚棋子,有用就留着,没用就处理了。
齐小川越是想就越是心惊,心中越是惊恐。
就算是他不了解如今这个时代,但是一条人命如同草芥!
周砚双臂环抱,看着齐小川越来越白的脸上,眼底流露出一丝玩味儿。
怎么这么弱?看来还得多炼!
周砚转身离开后,齐小川扶着墙干呕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胃里的翻腾。
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决定先回书房继续整理账本,虽然他现在连算盘怎么用都不知道。
走了没一会儿,他悲催地发现……
他迷路了。
这周府大得离谱,亭台楼阁、假山水榭,看哪儿都一个样。
齐小川绕了三圈,愣是没找到回去的路,反而越走越偏僻。
“完蛋……”他蹲在池塘边哀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被游鱼搅碎。
“要是天黑前回不去,周阎王不会以为我逃跑了吧?”
正发愁,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穿淡粉色旗袍的少女背影,正踮着脚去够树上的海棠花。
“姑娘!请问一下!”齐小川如见救星,赶紧追上去,“请问周砚少爷的院子怎么走?”
少女闻声回头,竟是昨晚那个高烧不退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