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重新低下头,动作呆滞迟缓,左手袖口随走路摆臂的动作露出点东西,在璀璨水晶吊灯的光芒照耀下,折射出危险的白光。
方白瑜心情很好地低声哼起歌,手指上仿佛缠着无形的丝线,灵活地上下轻晃,就像在操纵提线木偶。
就在这时,那人却忽然如同失去指令的AI,茫然地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啧。”关键时刻掉链子。
方白瑜蹙眉,只能不耐烦地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索什么。
“怎么回事……”几经翻找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方白瑜顿时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又只能压着脾气继续寻找。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会不见……”
“该死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焦躁情绪不断吞噬着方白瑜的理智,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如果没有的话,如果没有的话……
“你在找这个么?”
方白瑜猛地抬头看去——!
走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闭了,一片漆黑中,应符桑抱臂倚着墙壁,他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符,从指尖窜到符纸顶端的幽蓝色火苗是唯一光源。
应符桑漫不经心地微微偏头,视线便从这张符转向方白瑜,神情晦暗不明,似笑非笑。
看到这一幕的方白瑜只觉得心脏似乎在这一刻停跳,连呼吸都忘记。
“你……”
某个猜想迅速出现成型,但他却不敢细想也不愿意相信。
屡次无法杀死现在只是普通人类的应符桑,方白瑜就猜到,在背后暗中助他的存在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距离那个时间节点越来越近,耐心告罄,方白瑜这次才决定亲自出手,本来以为能万无一失,但……
如果应符桑早就已经不是那个脆弱的人类呢?
“你,恢复记忆了?”方白瑜问了一句答案不言而喻的话。
“傀儡咒你用得倒不错。”应符桑没回答,反而开始评价道。
“但这只有地府的核心职员会用,所以,你是谁?”
听到前半句,难言的期待和兴奋感替代了其余的情绪,可后半句又重新将苦涩、压抑、癫狂拉到顶峰。
方白瑜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我是谁?”
他明明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给对方留下一些关于自己身份的破绽,如果应符桑早就恢复了记忆,以对方的敏锐度,时至今日,又怎么会还不知道他是谁?
方白瑜低头自嘲似的干笑几声,再抬头时,怨憎几乎要化成鲜血从眼眶里溢出来,“这傀儡咒还是你亲自教我的,应符桑,你真的猜不出我是谁么?”
幽蓝色火焰燃尽那张符,连灰烬都没留下。
听到他的话,应符桑认真思考两秒,歪头说:“抱歉,我教过的人太多了。”
“……”
这句话彻底踩碎了方白瑜残存的希望和理智。
百年前或者百年后、有记忆或者没记忆,无论对方身边的人怎么变换,他都永远不会成为特殊的那一个,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特殊。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任凭他再怎么费尽心思地往上爬,距离再近,应符桑眼底也从来没有映出过他的身影。
他永远都只能和初见时一样,在黑暗里仰望对方,仰望对方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就像个阴沟里见不了光的臭虫。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都能幸福美满,只有他永远只配活得像个可怜虫?!!
方白瑜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没管他在心里怎么情绪风暴,既然问不出有用的,应符桑便不再废话浪费时间。
掌心冥火在瞬间凝成一部手枪。
如果姜檀在场大概又会骂他乱来,骂他这么做也不怕改变自己的历劫轨迹,让这么久的蛰伏功亏一篑!
也许是因为应符桑近年来行事收敛许多,才让很多人都误以为他从良了。但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本人却无比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委曲求全任人拿捏的包子。
他的骨血里始终流淌着那股疯劲,一千年也没改过。
应符桑用审判过无数人的漠然眼神看向对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