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召回卑弦,转身登上马车,在帘子放下前,身形一顿,扭头瞟向旁边沉默已久的温祈。
“阿愿姑娘。”承钊适时迎上来,不动声色地拦住温祈上车的路,难掩兴奋地笑道,“看侯爷的意思,又要属下来配合您查案啦。”
温祈:“……”
行叭。
有承钊在旁边跟着,她倒也不用担心被漕帮刻意为难。但刚刚孔无忌关于案情的解释,倒是让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她用余光再次瞟了眼那具尚未被收敛的无头尸体。
烂赌成性,为财弑父,典妻卖女。
这样的人为何会被系统判定为孝子?
眼看着谢迎的车驾远去,张密又要急着跟上去,又要安排人疏散百姓,还要额外关注下温祈,一时间分身乏术,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温祈看出了他的踯躅,主动开口道:“我这里有承钊就够了,郡守大人不必挂心。更何况还有孔堂主在,他会帮我给侯爷一个交代的,不是吗?”
孔无忌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复最初的惊艳与轻佻,而是多了些许审视和揣度。骤然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愣了愣,随即有些不情愿地点头:“姑娘说得对。”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张密闻言,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草草招呼了一番,扭头拨开人群,迫不及待地往谢迎离开的方向追去。
倒也难为他肉山一样的身材,竟还能跑出如此灵活的步伐。
温祈没忍住腹诽了一句,旁边的孔无忌倒像是当真要好好配合,主动开口提道:“姑娘可要去看看案发现场?”像是怕她多想,又接着解释道,“孔某虽是粗人,但也懂得些官府断案的流程。”
尸体先前已经用关键物触发功能看过了,很难再得到别的线索。
于是温祈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跟在他后面,走进面前那座糟哄哄的赌坊。
刚一进门,便能嗅到空气里汗味、酒味和铜臭味混杂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一楼横着几张沾满污渍的破旧木桌,缝隙和裂纹里卡着黢黑的污渍。桌面上还散着骨牌和骰子之类的赌具,赌徒倒是早就跑空了,只剩下漕帮留守的伙计。
命案发生在二楼。
相较于一楼大堂的脏污混乱,二楼甚至可以称之为雅间,灯火长明,陈设也略见讲究。只不过此时,桌椅酒杯砸落满地,显而易见,经历过剧烈的斗殴。
正中间的位置立着根梁柱,在离地将近一米的位置,残留着分量不少的血渍。血液还未完全干涸,半干不干地挂在柱子表面,一路淋漓地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小小一滩。
更多的血迹集中在窗边位置,地上留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不远处还扔着一柄沾满血的刀,刃口有缺,显然就是割头的凶器。
“姑娘且看,这跟我所说的,可是分毫不差。”孔无忌大喇喇地拖了张凳子,往桌面一座。随手拈起一盏还带血的茶杯,用指腹蹭了蹭边缘,便仰头将茶水一口饮尽。
这架势不像是喝茶,倒像是饮酒。
温祈没有应声,自顾自地走到柱子旁边,同时开启关键物检测功能。
【物品:承重柱。】
【今日传闻:什么世道,冤枉柱子杀人!】
弹幕闪过,温祈目光微凝,心头陡然一颤。
这意思……吕云山撞柱后没死,他是被活生生斩断了头颅?!
她并未贸然声张,不动声色地起身望向孔无忌,还有他身后隐隐围拢的漕帮手下。
沉默半晌,她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孔堂主一言九鼎,说的话我自然相信。但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如何能说服侯爷,给侯爷个结果。”她刻意加重说服二字,暗示性十足地眨了眨眼。
孔无忌顿时反应过来,畅快地大笑出声:“好一个说服,好一个结果!姑娘果然也是爽快之人,姑且放心,孔某定会将这结果双手奉上!”
承钊始终护卫在温祈身边,眼看着她草草看完柱子,便没有其他动作,根本不像要查案的样子,反而与孔无忌相谈甚欢起来,迟疑着动了动嘴唇,像是想问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有问出口。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咚咚咚上楼的动静。
一众漕帮手下扛着两团麻袋过来,喜滋滋地向孔无忌邀功道:“堂主!人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