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咎:……
言无咎:“长时间用力,你的伤口会裂开。”
东方盛:“我们可以先去最近的村落借住,我身上还有些银子,到时候买一驾马车即可。”
言无咎回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些场景——大约只能买到板车或者驴车吧,到时候草席一盖就能上演一出卖身葬父的仙人跳了。
言无咎:“我、我知道了……那什么,用背的不可以吗?”
东方盛神色诚恳:“您身为大夫,明明能看出自己双腿如今已然气滞血瘀,又怎能长时间让下肢垂坠呢!”
这孩子……这孩子为什么那么热血啊?言无咎痛苦掩面。
没想到,他将手放在脸上的动作竟再次引起东方盛的误会,他的声音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言大夫,您适才还教导我直面自己的人生,不要逃避,怎么轮到自己却要这样作践自己呢?”
原来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是歇后语,而是真实写照啊。言无咎欲哭无泪。
如果我当初没有对自己的体型做到极力精简,如今也不会落到要靠削掉两条腿来帮助自己砸死的人重塑人型;如果我没有削掉那两条腿,如今也不需要被人公主抱;如果我不需要别人公主抱我,也就不会因为尴尬而捂脸;如果我没有靠捂脸来逃避现实,也就不会被一个活了不过二十岁的少年人啰啰嗦嗦教育那么久……
就这样,言无咎生无可恋的被抱在怀里听了一路碎嘴子,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能消停一会儿,其余时间都是“言大夫注意身体”、“言大夫很轻”、和“言大夫好棒”。
而言无咎碍于面子,又碍于对方诚心实意的给自己当跑腿,这种情况下完全不能暴露自己的吐槽欲,只能“恹恹瞥来一眼”、“恹恹把头撇过去”还有无可奈何的轻斥“闭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由在心中感叹:一日三秋真不是妄言,我可以作证。
终于在某日食过没什么滋味的野果后,眼前依稀可见村落的影子。
“别说了,”言无咎恹恹道,“留些力气找人买车马吧。”
东方盛看着怀里待着的男子,悄悄笑了一下,应道:“好。”
言大夫好似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使小性子的时候有些可爱。他这样想着,最后还是将人背到身后,与此同时用手臂直接将言无咎的两条腿环起来,固定在他腰腹两侧:“言大夫,麻烦您暂且忍耐一下,不然我不好掏钱。”
言无咎:“……”
不忍耐啊!你早这样不行吗!你把我腿都架起来了好像也没有很影响血液循环吧?说到底我根本不需要血液循环啊……
算了,这孩子也是心好,就这样吧,都把人砸死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随着两人往村落方向走去,东方盛先皱起了眉。
紧接着,言无咎也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先别过去,”言无咎低声,“血的味道,很浓,而且……不是牲畜的血。”
东方盛亦是听到了兵刃相交的声音,他点点头,带着言无咎悄悄躲进村落刚收好的麦垛旁。
言无咎看到隆起的麦垛上有几个像是被戳出来的洞,还在想是什么样习俗还要给麦垛透气,却听见远方传来一男子嚣张傲慢的声音:“若要我说,这村里的小娘皮长得都普通至极啊。”
另有一谄媚声音道:“乡野村妇,自是没什么姿色,也就如同清粥小菜,供大人换换口味。”
“不错,那媚烟楼中的头牌带劲是带劲,要价也忒贵了些,大爷的银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
“是,是,若总让那些个姑娘伺候,也没什么新意不是,小的这才想起给您找点乐子。”
“不错,那些男人猎起来,也比动物有意思,还会找地方藏呢,有趣,真是有趣。”
随即,这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由远及近,伴有马嘶鸣、犬吠叫之声。
“这……是倭寇,还有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官员、贩夫走狗。”这边,东方盛牙都要咬碎。
沿海地区,倭寇胡作非为,当今圣上大权旁落于宦官手中,军权也散落,地方军队官兵勾结,更有甚者为了倭寇能提供的利益,对其来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在属地闹出大动静,便一并视若无睹。
如今这群人在进行的,便是一种由这些倭寇发明的名为“人猎”的残酷举动。将村民当成猎物,放他们在早早圈好的田头垄上跑动,享受他们惊恐的叫声,最后用利箭射入他们的四肢、脏腑;用官刀戳刺有可能有人藏身的地方,看他们的血浇筑在田间地头、人命不再是人命,尸体变成炫耀的筹码……
言无咎嘴唇发抖——知道发生过这种事,不代表能亲眼见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前,他只觉得愤怒,然而当视线扫及身旁的东方,却见到他连双手握拳,咬紧牙关,眼珠都变得赤红。
“不要轻举妄动。”言无咎的手落在他的肩头,“他们既然能围猎一个村落,就证明有大批人马。”
为让他冷静一些,言无咎问:“你怎么认出他们是倭寇?”
东方盛转过脸来,眼中有泪光闪过,他轻声地、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们村曾经,就来过这种倭寇,他们说汉话的语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随着他话音落下,有血自他紧握着的拳中滴落,片刻后,犬吠声大震,言无咎听见那个倭寇生疑:“还落下了人没抓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