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道:“臣妾只是……只是可惜谢家娘子年纪轻轻就出了家,大好年华岂不辜负,若是另选我侄儿为婿,也好成全一段佳话,谁曾想……谁曾想她千般不愿,就跳进河去了,臣妾、臣妾实在是没有强迫。”
我心中冷笑,这妇人每次做了龌龊事都是这般颠三倒四漏洞百出。
可偏偏皇帝喜欢她这蠢笨模样。
母后出身幽云十六州,同时这也是萧氏的祖地,其间贵胄众多,萧氏最为显赫才能获取拥护,光是幽云被封赏的高门就数不胜数,后来在皇位更迭中却又渐渐被罢免。而父皇和母后也在门阀之争中渐行渐远,直到她积郁成疾早早离世。
至于贵妃,倒也不难理解。
除了有几分肖似我母后的年轻时的容颜,因为贵妃够直白,肚子里藏不住二两货,寻常她做的那些坏事摆在皇帝眼中,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贵妃卖个傻也就过去了。
皇帝宠爱贵妃,却不信她。
若是碰到皇帝的痛点,她们张家顷刻之间便要引颈就戮。
我故作疑问道:“可张夫人不是听谢灵仙要回江南,都要张罗张公子去拜见岳父了么,怎的是贵妃座下那些皇亲国戚诰命夫人耳朵不好使了?”
我的话音刚落,皇帝手边的茶盏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发髻上,滚烫茶水浇了她满头满脸,她也只能咬着牙低头认错,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皇帝不高兴,我在心中暗笑,他当然是不高兴的。
就像现下,皇帝虽然口中是对谢珩的敬重,是对两朝元老的眷顾,毫不犹豫将“越俎代庖,不知所谓”的帽子扣在了贵妃头上。
我在来之前问过谢灵仙。她这句话前后都是嘲讽,里里外外都是她嫁给贵妃侄子是高攀。张夫人这句话自然是反问谢灵仙,难不成还要让她侄子跟着她去江南入赘么?
真真是口出狂言,被我揪住了尾巴。
虽然世家固然厌恶,但是底下的人只要有机会爬上来,谁不愿意做敢与天子分权的世家豪门,我们萧氏不也出自幽云大族,往远了说是中原正统末裔,往近了说还有前朝王族血脉。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无心之失。”
贵妃心里觉得冤屈,但也清楚不能真把那些话抖搂出来,她比我更清楚张家瞒着皇帝做的勾当,只能不断示弱。
她出身不高不低,家中无建功立业的好儿郎,膝下还无嗣,身家全系在皇帝喜怒一念间,皇帝最不喜的就是她脱离自己的掌控,若是真以为皇帝对她百依百顺,她可以直接进皇陵一头撞死得了。
他看向我,道:“既然你和谢老都看中她,孤也不妨顺水推舟,下旨昭告谢灵仙留在你身边,不过么,既然做了帝子贴身女官,便再不能婚嫁。”
我直接叩谢圣恩,皇帝被我这得意模样逗笑:“这么猴急做什么。”
我道:“儿臣本来觉得谢灵仙可怜,现在觉得她占了便宜。”
皇帝神色微动,问我:“哦?什么便宜?”
我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贵妃,说:“这不是被坏了名声,在命妇那丢光了脸,本来都要寻死腻活了,儿臣好说歹说劝了下来,她该感谢儿臣才是,哪有嫌弃的道理。”
皇帝大笑,我还以为只是被我逗乐。
后来他崩世后我才知,他少时追求我母后,也是这般说辞。
他看着我,想起来做太子时的逍遥快活和刚娶妻时的得意风光,自然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