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泛起波澜，裴玄衍极力抑制心绪，却终究徒劳无功。

可他甚至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便……

他怀抱着顾清嘉，一时间怔在了原地，怀中人蓦地变得重逾千钧，让他的手臂都酸痛起来，一路向他的心脏处延伸。

忽地又变轻，轻得仿佛一松手便会转瞬即逝。

他的怀抱是温热的，顾清嘉沉浸在睡梦中，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一朵柔软的云托了起来，在那朵云渐渐变得僵硬时，她醒了过来。

她睁开朦胧的眼，在看到裴玄衍的面容时愣了一瞬，嗓音略显喑哑：“师父？”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两人的姿势，因着对裴玄衍的信任，瞥了一眼几步之外的床榻，瞬间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笑道：“师父，我已经醒了，放我下去吧。

裴玄衍抱着她不动，半晌后，默默向床榻边走去。

从始至终，顾清嘉都没有挣扎，心道她待会是不是可以顺势在床上再睡一会儿，免得辜负了师父的这番好意。

这一幕看在顾景和眼里，便是他们之间如真的夫妻一般熟稔、默契。

可他们才认识了多久？

他余光瞥过桌案上的墨，墨汁便尽数流淌进他的眸子，在他的眼底翻涌。

他的视线看向被放在了榻上的人，浓黑的墨便铺天盖地涌向她，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弄脏、染黑。

顾清嘉将头倚在枕头上，蓦然间感觉到脊背一阵阵发凉，她顺着那股感觉望向屋顶，与缝隙间的一双眼睛直直地对视。

是顾景和，只会是他。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眼神，只觉得他像是在轮回中被坑杀凌迟了万次。

少死一次，都不会有这么瘆人的怨气。

裴玄衍还站在榻边没有离开，他的衣摆流云般垂落，在她手边飘动。

她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缝隙中的那双眼睛愈发阴冷起来。

裴玄衍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顾清嘉轻声道：“是顾景和。”

她话应刚落，那双眼睛蓦然消失不见，下一瞬，敲门声响起，她用半条手臂支撑着起身，望向门的方向。

裴玄衍眉头轻蹙：“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顾清嘉轻叹了一声：“已经疯了很久了。”

门“吱呀”一声响起，顾景和推门而入，眸底阴暗的情绪消失不见，柔和得像是那股恶意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含笑望向两人：“好巧，你们也来这里休息啊。”

言讫，他不疾不徐地走向他们。

顾清嘉从榻上起身，蹙眉看向他，轻声对裴玄衍道：“师父，我们走吧。”

她不想让顾景和影响了师父对她的印象，毕竟他们是亲“兄弟”，而精神疾病可是会遗传的。

裴玄衍将她护在身后，嗓音清冽道：“好。”

顾景和视线看向顾清嘉，忽地语气急促地道：“弟弟，你怎么了？”

裴玄衍关心则乱，心下一紧，朝身后人望去。

寒光闪过，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朝裴玄衍的胸膛捅去。

顾清嘉听到顾景和的语气时便觉得不对，毕竟他怎么可能关心她，更遑论她一点儿事都没有。

心知他恐怕另有图谋，她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可刀光入眼的刹那，她的眸子还是微微睁大了。

她知道顾景和疯，却没想到他会疯到这种地步。师父可是朝廷命官、当朝首辅，若是死在顾景和手里，他定会死无葬生之地。

他是怎么敢的？！

“师父，小心！”顾清嘉只觉得自己的反应速度从未如此快过，抽出袖中短刀便要冲上前去。

裴玄衍回过身时也看到了刀光，他同样随身带着短剑，立时便要拔剑格挡。

见身后人想要冲出来，他抬起左臂阻挡她，拔剑的动作便有些反应不急。

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一声低笑响起，在寮房中回荡。

“师父！”顾清嘉上前查看裴玄衍的伤势，看到眼前的一幕，却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