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边惊讶于在那番剑拔弩张的危急情形下,处在风暴中心的赵小姐竟还有心情看俊俏公子,那晚颜云玦的模样在她脑海里竟更清晰了。
好看是好看,迷人是迷人,论谦和有礼,总之人前的样子是做足了。但那传闻间多情的眼眸里,自有一层帘帐,叫人看不清他的内心。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更何况,如大多数朝堂之人一样,此人说一做二的虚伪本事,也是厉害得很。城郊救人那日,她可是见识得透透的。
“唉,只是可惜……”赵思的语气带着遗憾和无奈,急转直下,“可惜颜家多故。听闻他父亲曾是御史大夫,为人刚正不阿,深受先帝宠爱。怎料天降横祸,府中上下一夜之间葬身火海。唯有云玦君与当今圣上外出游玩,才逃过一劫。”
落云心头微震,没想到颜云玦竟有这般凄惨身世,他受当今圣上之恩得了个封君,倒也不叫人意外。
“出事之时,云玦君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那日之后,他便搬离旧府,另择新宅。日日饮酒作乐,寻欢问柳,遍访青楼,再无往前的聪慧劲儿。也不愿别人叫他本名,对外自称‘云玦’,大家也都喊他‘云玦君’了。”
她顿了顿,笑着道:“但他的本名我倒喜欢得很,一听就记住了,叫‘颜瑾瑜’——怀瑾握瑜,如玉谦良,纯洁无瑕。”
赵思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惊奇地问道:“落云姑娘,你的名字我也喜欢得很,感觉甚是有意境,可是本名?”
落云摇头,只道:“落云年幼时便已离亲,辗转奔波多处,本名早已忘却。”
赵思眼中露出些许心酸:“那这名字可是自己起的?”
落云细不可察地点点头,不愿多说。赵思看出她的疏离,笑着岔开话题:“思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起你和云玦君名字中都带个‘云’字,突然间好奇罢了。若这名皆为自己所起,你们倒也有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都是赵思在说,落云在听。
忽听得敲门声响起,落云起身开门,只见一个小厮拱手禀报:“辅相让你去总管处一趟。”
这是东西到了。落云回身,向赵思行屈膝礼告别。
赵思也起身行礼:“今日得亏落云姑娘同我闲聊,思思舒心许多。落云姑娘若平日无事,还请多往我这走走,助我解解烦闷之苦。”
赵思立在原地,目送落云的身影匆匆穿过回廊,粉色的裙摆消失在转角处。
虽为他人门下仆,行事作风却还能如此洒脱恣意,身上的光芒叫人挪不开眼,属实叫她佩服。
总管处内,洒脱恣意的落云不淡定了,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是专为她定制的华服,在光下熠熠生辉,细腻的布料光是肉眼便能探知一二,甚至还有淡淡的花香钻进鼻子,盘旋上升,把她的脑袋熏了个迷糊。
果不其然又是粉色。她本能性地叹了口气。
回到自己阴冷的房间,落云坐在桌前,猛吹一口气都吹不掉胭脂膏粉上覆着的灰,还得用布帕再擦擦。
许久未做这些女子家抹脂弄粉的精细活儿,手必定是会生疏的,还得多练练。比如就方才,擅长舞刀弄剑的她,差点就把簪子当成暗器,往自己脑门戳。
日光被渐渐染上金黄色,落云才好不容易拾掇好。铜镜里的女子媚眼迷人,红唇夺目,头上的发髻虽称不上多精致,却也流露出几分繁复温柔。落云和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竟有几分陌生,像是不属于她。
像是一切都不属于她。
翌日清晨,罗府静谧被一阵清脆步摇声打破。
落云烦躁地把手上叮当作响的镯子兜好,敲门道:“赵小姐,落云求见。”
赵思兴冲冲地开门,却在看到眼前人的那一瞬间呆愣住,一时之间无法动弹,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认识的落云吗?
换装如换人,现在亭亭站在她面前的落云,任谁都看不出是位功夫高强、冷若冰霜的女刺客。
粉色罗裙垂坠在身旁,勾勒出常年锻炼的、异于普通女子的健美曲线。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温婉娇俏,般般入画。加上她本就生得清冷好看,如今妆容加持,媚眼红唇,更显风情动人,竟比那些深闺千金还要动人三分。
赵思脸上的惊诧不难看出,这表情落云一路上过来,确实见到不少。她无奈地扁扁嘴道:“辅相的命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