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景宴骤然转身,疾步上前捏住这人的下巴,手中力重仿佛要将此人捏碎。
“污蔑王妃,你这是在找死。”她一个个字从齿间挤了出来,眼中阴狠是两位亲卫从未见过的神色。
不想这魏兆不仅不慌神,反而提眉,眼角讥笑看向景宴说道:“哦?殿下不信?”
瞧这人屡屡不敬,景宴直接上前捏住他脖颈,手上愈发用力。她的握力向来是好,若真是要掐死此人,一只手足以。
魏兆被掐的脸红,脖子冒起青筋,不得已张嘴呼吸大口喘气。
他手本就被锁在身后,亲卫的手死死掌在肩上,他气喘连连,上身无力,就快要呼吸不上时,景宴才收住了手。
景宴后撤一步,一绺碎发遮住眉尾,眼皮下垂蔑视说道:“现下能说实话了?本王可没有好兴致与你猜谜。”
“栽赃污蔑也是要学会挑人的。”她转着手腕,方才手筋暴起,现在还在鼓动着。
魏兆上身还没适应过来直接脱力,喘着粗气跪趴在地上额头着地,口水沿着嘴角低落在地上,只能勉强用额头顶起上身气弱说道:“怎么?殿下不信?”
“这莒城上下都是那柳韫颐的手笔,殿下作为枕边人竟是...浑然不知?”
“那殿下可万万没有城中传闻那般,体、察、民、心呐,哈哈哈哈!”他一字一句顿道,话尾越来越放肆。
景宴斜睨一眼,沉吟道:“本王不管你是何人派来,既然胆敢诬陷王妃,那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更利,还是本王的刀更利了。”
“你二人将他压下去,严加看管,切记不可死了。”
“其余的,本王不在意。三日后,本王要看到供状。”
她不想跟这人浪费时间,一句空口白话就想挑唆她二人的关系,可笑!
“是!”侍卫猛提起这一身烂肉,向外拽出去。
景宴说罢不再看去,背身走向案几,可那魏兆却像是缓过神来,放声大笑说道:“你堂堂郡王,连真话都不敢听。”
“你又有何能耐治好燕国!”
“可笑!可笑!”他气喘如驴还敢继续语出放肆。
景宴一抬手,两名侍卫心知可下狠手。
两人一人给了一个窝心脚,那魏兆再多的“豪言”就都梗在了心口,但被拖行出去时,口吐鲜血也不忘在嘴里念叨“该亡,该亡...”
涎水混了血留了一身,他二人厌恶至极,皱着眉拖着手臂疾步出门。
院外一片嘈杂,来了更多人塞住了这人的嘴,五花大绑的拖上了囚车。等着囚车咣当拖远,才终于又安静下来。
景宴透过窗户看见囚车走远,屏息凝眉数息才静下心,不再想那疯子的胡言乱语,一两个疯子的疯话还不至于让她疑心容徽。
现在当务之急是城中的疫病,这病来得这样凶,等大夫查验完药粉的成分,再配出药方,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竹木屏风上的高山流水,室外的光漏过廊下竹帘,根根斜影映在屏风上。
突然,电光火石间,她回忆起这热病前世好像听说过。
那时她与容徽时常在夜间秉烛夜谈,二人说起四国见闻时,好像容徽提过一次。
“京郊有一小花名叫烽热草,此物本是用来治理体寒的,但若是配上挥发药力的草药,可致人发热数日,脱水体虚致死。”
“此草本身并无毒性,所以常人难验,京中就有人妄图以此蒙混过关,杀人于无形。”容徽与她对坐亭中,看向景宴身后的诸多殿宇,手拿一杯刚泡好的越国寒茶,雾气氤氲稍染了眉眼,缓缓言道。
那时她们几乎无话不说。
前世容徽所言,与现在疫病发作情况十分相似。她不记得容徽是否提起过此病能传染,或是说,传染的法子是什么。
现在主要是城西的贫民得病,为何又要偏偏挑此处下毒?景宴皱紧了眉头。
在莒城外采集沙荆草是这些人主要的谋生手段,完整大株的沙荆草卖到京城时有高价,这东西若保存的好是真正的有价无市。
可惜这沙荆草喜阴好气血,长在黄沙深处,又往往是在古岩洞窟之内。城西采沙荆草的男人没有女人有用,边外的石窟洞小难进,常常是夫妻二人同时出行采摘,而妻子负责进洞。
这些年来,少有几个女人能干这活计多年不出意外的,渐渐的,女人们都不愿意出城,于是就有了男子买卖别地女人,骗婚骗妻前去采药。更有甚者用箩筐背了幼子出城,小孩进洞换取分毫薄银。
如今麻绳总挑细处断,城西只能依靠府衙补贴赈灾,派了守军坐镇,否则早闹起来了。
景宴摸着案几旁的银枪,手中发凉。心不住的向下沉,她想到,若真是烽热草,远从京郊带来,在她出兵之后下毒,让城中染上疫病,若再碰上敌袭,无论她有没有揭露贪腐,恐怕都是在劫难逃。
如今还派了人污蔑王妃,真是胆大包天。这就是她还未来就已经设好的局,当真是好谋算!
但无论是不是烽热草,都要尽全力找到热毒药方,现在她们的手段只能暂时压制毒发,若拖得久了,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她忙部署下去,扩大寻医范围,周围诸城能解毒者,银百两重赏,能提供消息者,也重赏。
侍卫闷声应了退下,留她一人站在屋内,交代完后景宴的眼光又落在了案上,她八月的家书算了时间,容徽的回信也快要到了。
夏日三月她太忙碌,也不想在信中欺骗那人,所以迟迟未写信。
八月底那封,她那时才刚觉察出莒城上下的包庇,只以为要惩治贪官,才告诉了王妃。她信中也有问询,希望容徽能够告诉她,她的布防。
现如今,知道城中上下乱象出自京中,她反倒不愿容徽倘进这趟混水了。
正当景宴长叹一口气准备到院中练剑时,底下人快步入内大声说道:“殿下,不好了。”
“方才一支外出采药的小队归来,说看到锦城外有齐军身影,黄沙遮蔽难以辨别,但想来其增兵不下于五万人马!”
“果然如此!”景宴一拳捶在桌上,口中银牙咬紧,与她的猜想分毫不差。
城内有乱,城外增兵,这内外夹击的好法子没有赵国浑水摸鱼她死都不信。她是太良善了,攻下锦城后未大开杀戒就以为她是菩萨心肠。
如今,是断不可再留了。
...
魏兆被羁押到了府衙监狱,脚上戴了镣铐,穿过层层守卫,来到铁栏杆大门前,这门自上而下打开,是从前用来看守敌国囚犯的。这些年渐渐荒废了,只关了些偷窃惯犯,那张苏也被扣押在此。
地牢里没有阳光,一路上都是火把取亮,火油都不甚多,黑黢黢的前路看不到头。
魏兆被拖着走到了最里间,旁边的囚犯一个个像闻到了新鲜气儿,有张开眼看了一眼就又继续睡觉的,也有抱着木柱瞪大了双眼想要看个究竟的。
只有一个老秃子蹲在墙角,从大门口一路目送魏兆走到最里间,一脸诧异的看到两个亲卫取下重锁,拉开魏兆脸上的头巾。
魏兆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他是殿下亲点的要犯,关在了最里面。而张苏关在了中间,是火把最亮的那一间。
跟在亲卫身后的灰衣狱卒接过二人给的钥匙,连连谄媚点头保证,那蓝衣亲卫最后赏了魏兆一脚,将他揣进了牢房。
“老实点,想想这三日到底要吐出什么东西来。”言罢,二人转身朝大门走去。
魏兆住的最里面这几间比外面的甚至条件稍好些,不仅有一张床甚至还有一张木桌,桌上歪着一个木碗。但是这里间也最黑,火把更暗。
待灰衣狱卒恭恭敬敬的送了侍卫出去后,另一个也跟了过来,一个眼刀杀过来,口中带了威胁的污言秽语,拎了两条锁链一脚踢翻他在地,手上动作一番直接把他锁在了墙角。
狱卒阴阳怪气的尖声说道:“来了这,受我们兄弟俩管,这外头的事就跟您无关了,好好想想方才大人的话才是正理。”
“这三日,我兄弟俩恭恭敬敬伺候您,日后就难保了。”
那狱卒狞笑的走出门去,来了这间房的一般活不过一月,拖出去时什么形状的都有。
魏兆听闻一声嗤笑,他被抓的时候就知道逃不过了。他是枚弃子,给人卖了一辈子命,最后还是被自己人放弃。
他蹲坐在角落,咽下喉中血水,耳边却传来一把刺耳的烟筒嗓音“你小子又是怎么进来的?”语中调侃。
一听就知是多年的老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