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缚同王刺史一见如故,废寝忘食地聊了一晚上。
这种贤才,就该来铳州的。
他们在小亭里喝了几杯,王刺史想着曲缚远道而来需要休息,便主动止了话题。收杯,吩咐婢女前来送人。
曲缚微微躲开婢女伸过来的手,直挺挺地坐在石椅上,如玉的侧脸微微泛红。他冲着王刺史摇了摇头,随即便没了声音。
跟个哑巴一样。王刺史笑不出声来。他转过去转过来的冲着曲缚说话,曲缚硬是一句也不开口,不跟别人说话,也不让婢女扶她。
王刺史很难评。毕竟他现在也无妻子,不知道怎么养孩子。良久,他也有困意了,挠了挠头想办法。
“你去,嗯……将军院子里找他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婢女点点头,转身离开。
填金缩在曲缚厚实柔软的蚕丝被里,室内燃着好闻的春信香。睡的已然不知天地为何物。太舒服了。填金被婢女叫醒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昏沉。
“小娘子,将军叫您去一趟小亭。”
她一睁眼,以为曲缚终于有用的到她的地方了,扭曲的从被子里拱出来,披上了厚厚的狐裘。婢女递了个汤婆子给她,她浑身还透着暖意,又看婢女冻得通红的手掌,轻轻将东西给了她。
“带我去吧。谢谢了。”
婢女微微福身,笑意真挚了些。
州府后这座院子并不大。毕竟铳州很穷,又物资匮乏。房屋是用了十几年不舍得维修的,院后的小亭是为了在上面人下来视察时充面子的。就连给曲缚修的小屋都是走的老刺史私库。
填金轻轻哈着气,看着白雾骤现又徐徐散开。重复做了几次,又觉得实在无聊。便四周看了看这座宅子。
房顶用的平盘斗,盖的板瓦。过了月洞门,进后院要过两个抱鼓石。雪洋洋洒洒的坠下来,一片白掩盖着一片黑,周围是松竹秀梅,虽说阶上长了青苔,但也显得分外有生机。不至于浪费了生命。
婢女突然顿住了脚,向前指了指。
“小娘子,将军在前面的小亭里。”
填金向她道了谢,提着裙摆靠近。下雪天地滑,亭子前方的石阶结了冰,走起路来需要特别小心。曲缚披着厚实的披风,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是王刺史矫揉造作的劝诫声。
填金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小娘子,你终于来了!”
王刺史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她,早就翘首等许久了。见填金停在一旁,他大剌剌地摆起袖子,挥手让她赶紧过去。
王刺史指了指曲缚。
“小娘子,你家将军醉了,不让旁人碰,也不同我说话。”
“你赶紧地将他带回去吧。”
填金以为的要事相商,变成了为醉酒夫君收拾烂摊子。激昂了一路的心微微放了下来。她歉意地冲王刺史笑了笑,微微鞠躬。
“对不住了,王刺史。将军一向这样。给您添麻烦了。”
填金心想,她怎么知道曲缚以前什么样儿。把人家王刺史一个孤家寡人扣在冷风里不让走,自己还装上沉默寡言了。
填金偏头看向曲缚。醉意萦绕在他硬朗锋利的弧线边,眉骨铮铮,却又带着一股只有大富大贵人家才养得出来的随性散漫。醉了,却并没有旁人那般迷迷糊糊的模样,只是眼里少了些精明。多了些惆怅。
她弯身看着曲缚,轻声开口。
“将军,我们回去吧。”
“夜已深了。”
曲缚眼瞳缓慢的动了动,黑漆漆的瞳仁盯了她一会儿,辨别出了填金身上披着的狐裘,微微点头。
那狐裘是他的。那这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