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里头讲的什么?”
牛二答:“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奴婢的故事。”
李建业没耐心了,再次上前踢了牛二一脚。
他一发力就要咳嗽,直至咳嗽止息,才喘着气说下去:“你最好别给老子废话。”
牛二声音发颤:“里头讲的是……是一个奴婢杀了主子,然后……然后易容成主子的模样……找仇家报仇的故事。”
李建业闻言一顿:“易容?”
他听人说过易容,却从未亲眼见识过。
李建业思量片刻,上前捡起话本子翻了翻,脑中兀地灵光一闪,那个李姝丽莫非也是易容而成?
如此,消失的胎记便也能解释通了。
如此,真正的李姝丽莫非也被杀了?
他胸口莫名一阵狂跳,好似想通了某些关要。
却又无真凭实据,一时也不敢妄下结论。
明日李姝丽就要出嫁了,再想惩治她可就难了。
他得在此之前找到真凭实据,当众揭露她的嘴脸。
李建业立即吩咐牛二:“去跟夏壮打听一下,之前那个温婆子去了哪里。”
温婆子乃是李泰安原配郭氏的随嫁仆妇,李姝丽的出生、长大皆有温婆子陪伴在侧,对李姝丽可谓是了如指掌。
郭氏死后那温婆子也得了重病,听说是让人另行安置了,也不知安置在了何处。
牛二得令后急忙去找夏壮。
不过两盏茶功夫,便匆匆回来禀报:“少爷,打听到了,温婆子被安顿在府邸后巷的一间排屋里,据说病得很重,药石无医,眼下也不知是生是死。”
李建业面色阴沉:“那咱们现在便去排屋,看看她是死是活。”说完起身出了门。
后巷简陋破败,四处污水横流。
住在后巷排屋的人,皆是李府的小厮、仆妇。
温婆子以前在主母面前得宠,自然不会住在这等居所,如今主母亡故,府中又换新的主母,她也跟着一落千丈,被排挤到了这里。
李建业捂着鼻子穿过长长的台阶,终于在台阶尽头找到了温婆子所住的屋子。
那会儿正值午后,外头艳阳高照,屋内却冰冷阴暗。
温婆子躺在一张架子床上,身上搭着一床破被,一动不动,看上去似在昏睡,又似是死了。
李建业受不了屋内的怪味,只站在门口,让牛二上前去唤温婆子。
牛二依令上前,试着唤了好几声“温婆子”。
床上的温婆子却双眸紧闭,毫无生息。
牛二只得伸手去探温婆子的鼻际,随即禀:“没死,还有气。”
李建业吩咐:“继续唤,直到唤醒为止。”
这一日余下的光阴里,牛二便一直在排屋里唤温婆子,但也一直没将其唤醒。
李建业郁郁不甘,次日便带了郎中前来。
哪怕是扎针,他也要将这个老婆子扎醒。
而这一日,也正是苏荷出嫁的日子。
大清早府门外就传来阵阵炮竹声,府中各处皆红绸飞扬满目喜庆。
李泰安与何曼云也双双去门口迎客。
毕竟是李家的喜事,有来客便有份子钱,谁不爱钱呢!
张秀花也大清早请来了喜婆,为苏荷绞面、梳妆,再换上红彤彤的嫁衣、绣鞋。
少女本就长得明艳动人,如此一装扮,当真是千娇百媚风华绝代。
连喜婆也忍不住赞叹:“老奴服侍过那么多位娘子,今日倒遇上了一个仙子般的人儿。”
张秀花听得直乐呵,少不得又给了婆子一把喜钱。
此时谢无痕也骑着高头大马出了府邸,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直往李家而来。
他一袭玄色礼服、玉冠束发,俊朗的五官如刀削斧劈,刻画出最凌厉的线条,似比那头顶的暖阳都要明媚而耀眼。
街上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吴生领着一帮差役在前方疏通,才得以让迎亲队伍顺利通过。
有人在小声议论:
“谢家大郎不是不近女色么,怎的突然就娶亲了?”
“娶的还是一个小官的女儿呢。”
“嗐,不就是那李泰安的女儿么,据说性情跋扈的很。”
“谢家大郎岂不是有苦头吃了?”
……
谢无痕俨然没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
他始终下额微抬,眸中流露出与生俱来的优越与自信。
他也始终相信,一个救助过他的人,是值得他豁出力气来救助的。
谢家与李家隔着两条街。
不过半个时辰,迎亲队伍顺利抵达李家门外。
炮竹声响彻云宵。
新郎翻身下马,进府迎娶新娘。
而在后巷的排屋里,在郎中的针炙下,温婆子也终于悠悠醒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