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钟琪在晚上十点半时到家,许宁坐在沙发上等她,看起来有话要说。裴钟琪径直掠过她上楼,许宁在身后叫她:“姐姐。”
楼梯上的人侧过半张脸:“有事吗?”
“我不讨厌你,一直都不讨厌。”许宁走近两步,最后还是和她保持了距离,“这里也是你的家。”
“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应该和爸爸妈妈说,不要一个人……”
“不需要。”裴钟琪打断了她,眼神冰冷,“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不要让我知道你告诉了第三个人。”
许宁仿佛被她的神情震慑住,愣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说话。
裴钟琪回到自己的卧室,锁上门,从书桌抽屉里取出那个黑色日记本,翻到其中一页,她出门前放在纸页中间的橡皮屑不见了。
也就是说,这本她昨晚写出来的日记,已经被翻动过了。
裴钟琪:【她看了。】
梁佑臣:【ok,你动作还挺快的嘛。】
裴钟琪:【我又不是你。】
裴钟琪把日记本放进包里,打算回学校的时候一起带走。
它的使命已经结束,今后不会再出现在许宁能接触到的地方了。
了却一桩心事,裴钟琪打开电脑,把前几天完成的画稿导出来,准备上传到社交平台。
注册新账号时,裴钟琪在填写账号昵称时犯了难。她不是一个擅长起名的人,在现实世界里所有的平台用的都是同一个名字,后来成了有名的画师,就再也没有改过。
她想了好久,最终敲下了自己用了许多年的画师ID。
“珀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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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日。我要死了。】
【十月四日。许宁好幸福。】
【十月七日。头好痛,好生气,好难过。】
【十月十一日。我想活下去。】
【十月十二日。对许宁发脾气了。】
日记本的最后几页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许宁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她辗转反侧,最终认命地爬了起来,拿起手机给梁佑臣发信息:【有空吗?我有问题想问你。】
梁佑臣在几分钟后才回复:【大小姐,您醒得真早……周一到学校见面再说吧。】
许宁:【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是很重要的事,关于裴钟琪的。】
梁佑臣:【……行吧。中午,这个地址。】
大门开了又关,裴钟琪站在阳台上目送许宁远去。
她的手机依然静悄悄的,聊天框里没有新的消息,裴钟琪换了衣服,跟在许宁身后也出门了。
许宁和梁佑臣约见的地方是一家名叫听枫的茶馆,茶馆的老板也是圈子里的二代,特地给梁佑臣安排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竹栏隔开座位,形成一个半封闭的包厢。
梁佑臣要了一壶高山乌龙茶,将菜单递给许宁,道:“这里的茶点很有名,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许宁哪有心情挑选茶点,看都没看,随便指了两个:“就这个吧。”
梁佑臣又向服务员要了几样茶点,等服务员离开了,许宁立刻道:“关于姐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了?”
梁佑臣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应该是我问许小姐,你知道多少了?”
“姐姐……好像生病了。”想到自己不太光明的信息来源方式,许宁多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一想到是面前的人怂恿自己去的,索性全盘托出,“根据你的提示,我找到了她的日记,她在里面写自己要死了,还提到自己变得易怒和暴躁。”
“和我查到的差不多。”
许宁急切地问:“她怎么了?”
“这里,长了个细胞瘤。”梁佑臣指了指脑袋,“应该是前不久才确诊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结果是我自己查到的。”
许宁捂住了嘴:“怎么会这样?”
“世事无常啊。这种病没有有效的治愈手段,就算做手术,复发率也将近百分之百,复发后几乎必死无疑。”梁佑臣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所以,我猜她不打算治疗,以她的性格,一定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缠绵病榻。”
“不做手术的话,她还能活多久?”
梁佑臣举起一根手指:“一年。”
一年之后,裴钟琪自会以合理的方式“死去”。
许宁瞳孔剧震,一双圆眼立刻红透了。
她本来还因为裴钟琪的冷淡而委屈,现在已经完全转变成了同情,连带着之前在凉亭里的争吵也一并抛掷脑后。
对于将死之人,人们总会多一分怜悯和包容。
“梁二少,”她声音略有些哽咽,“你很了解姐姐对吧,否则也不会知道她写日记的习惯和存放日记本的位置。”
“许小姐很聪明啊。”梁佑臣歪在椅子扶手上,懒洋洋地撑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