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却隐约听见远处的林子传来声响。
回头望去,树梢地面不知何时冒出了十几个弓箭手,齐齐对准了他。
地面的一位土匪被三五个小弟前后簇拥,披着肩披狐裘大领,三十几岁的成熟型男模样,眼神中透着几分沉稳和精明,倒有些不像土匪,像来郊游的世家子弟。
“你,将他们也唤醒,动作快些。”随着狐裘领土匪的话落下,所有弓箭手都将弓弦拉满。
只要裴一雪敢有多余的动作,必定会立马被射成筛子。
他只能按照土匪的话行事。
刚被迷晕的所有人,不到半刻全都苏醒过来。
那方的土匪始终未动,似怕靠近车队不小心中招昏迷。
待药效散去,这边土匪恢复力气,将裴一雪他们全都捆了起来。
虎哥气势汹汹地来到裴一雪跟前,手中大刀哐当一下搁在他的颈侧,震得他的肩膀差点儿脱臼。
“他娘的,你倒是会耍阴招得很。你要没个千儿八百两的赎金,甭想回去!”
水淳县他们是去不成了,被连人带驴地运往了济世寨。
松武山地势特殊,三侧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处上山的路。
易守难攻,且处于四县交界处,在这儿被抢了都不知道去哪个县报官。
纵使报了官,四个县也都不愿意出兵出力来围剿,往往直接给人搪塞过去。
松武山离他们休息的位置不近,济世寨又设在山顶,路途遥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一雪他们头上的头套被一把扯开,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
山寨每隔十米便设了个哨楼,高墙上,还时不时地有人来回巡逻。
要逃出去,简直痴心妄想。
这时,一个女土匪领着一群孩童围了过来,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三四岁。
“这么多大麦。”女土匪摸了摸麻袋,语气轻快带着些许激动,“够我们过冬了。”
“什么大麦。”虎哥晦气地说,“全是他娘的不能吃的东西,害得我们起早贪黑忙活了整天。”
土匪们自顾自地交谈着。
裴一雪却在心中起了计较。
他从土匪们的对话中,得知他们会被拦截,源自有人给土匪们提供了假消息。
告知土匪他们车上运的是大麦。
裴一雪目光不经意地瞥向车队里的村民,想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提供他们行踪的,是车队里的人,还是留在村里的哪一位村民?抑或是别的什么人?
想到此,他叹了口气。
通过这次教训,他觉得,他的车队以后不如改成镖局。
但打打杀杀的活村民可干不来,眼前这帮土匪算是送上门的镖局成员。
济世寨自诩济世,救的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抢劫的对象大多都是来往商队,劫财但不伤人性命,比其他烧杀抢掠的土匪要好上不少。
根据土匪们的谈话来看,他们过冬都成问题。
干土匪干成这样,着实不容易。
裴一雪打断交谈的土匪们,“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他游说土匪们跟他一起干镖局,抛出了层层福利。
开不菲的工钱,八小时工作制,月休十天等等。
当然走镖的工作时间特殊,假期可调可叠加。
包养老,若不小心死了,还给养家里的老小。
土匪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虎哥却突然暴躁,“为了活命,你还真是什么都编得出来,你以为我们会信?商人无一不阴险狡诈,尤其是你们卖药行医的,最是烂心肝。”
这人扯开一麻袋,抓起把药草砸在他的身上。
“种出药材分明不难,经过你们一番折腾,价格却翻上十倍百倍。”
“明明人人都能用得起的药,到头来没几个能买得起。”
“治个病能治得倾家荡产,没有家底的就只能硬熬或是等死。”
“你们这等黑心商,会给人养老?”
虎哥一顿输出,说得眼目赤红,气喘吁吁。
裴一雪没有辩驳,反而赞同道:“的确,眼下药材倒卖提价甚是严重。”
他顿了顿,又说:“所以我有一个心愿,我想要这天下的人都能治得起病,无论贫贱富贵。”
虎哥对着他又是一顿冷嘲热讽,他也不在意。
他说的是心里话。
总有一天,他会让整个大庆国,乃至邻国的百姓,即使没钱吃饭也能看得起病。
“未来之事你们不信,不如先来考虑当前的问题。”裴一雪说,“难道你们想要一直过着如今这般生活?每日刀口舔血,为生计发愁,你们愿意,这些孩子呢?”
一个少年当即瞄了眼周围的土匪,像个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小流浪狗,忙说:“谁说我们不愿意?”
其余的孩子见状也跟着附和。
“对呀,谁说我们不愿意呢?”
“我们山寨好着了。”
裴一雪则问向狐裘领的土匪,“大当家觉得呢?”
戚达被他拉回思绪,抬眸看来,“我们凭什么信你?”
裴一雪现如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药材商,要权没权,要钱也谈不上富可敌国。
完全没有让人信服的实力。
“钱和权暂且不论。”戚达轻笑出声,“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又要如何以良民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