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垂着头,头发散乱,被编成辫子的发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顺着他的肩搭在胸前。
程妄冷着眸子摸了摸刺痛的脸,顶了顶脸颊,挥之不去的羞辱感瞬间涌入他的心头。
这是他第一次被女性打,打得还是脸。
安卡莉绷紧唇角,握着发麻的手心。
在她面前的是微眯着眸子,眼中闪过隐忍怒火的一张脸,而且上面还带着红痕。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程妄目光森然地从她面部扫过,带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他声音嘶哑的开口,冷笑着说:“安卡莉,你很好!”
她当然很好。
她现在只感觉刚才那巴掌还不够用力。
因为只有痛才能让人长记性。
“程妄,我不觉得我们关系好到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以至于……”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卡莉扫了一圈四周。
嘴角含着冷笑,“你把我带到这里来。”
“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我要走了。”
话毕,安卡莉从他旁边走过。
程妄伸出手拦住她,等对方看向他时,他的眸光短暂停留,随即眼底闪过一抹无法抑制的厌恶,一字一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昨天的经历瞬间涌上他的脑中。
哆嗦着手才将门打开的程妄,沉重地抬起脚撑着墙面往前走。
在安静无声的空间中,他只能听见自己大口的呼吸声和耳边的嗡鸣音,这让他忍不住皱着眉朝旁边挥手,好似这样那些声音便能消退一样。
残缺的腿上传来痛感,他将手撑着墙壁,胸腔内发出气声。
在黑暗无边的室内,只有从窗外悬在半空中的月亮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慢慢抬起头,立领的白色衬衣已经紧紧贴着他的背部,斑驳的色块,肩侧杂乱的辫子,无不在诉说着他此时的狼狈。
他胸膛起伏不定,口中是断断续续的喘息,眸子晦暗不明地望着那只残缺的腿。
眼底的淤青,苍白的唇色,让他本就瘦弱的身体流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绮靡。
偌大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他痛苦的呻吟,床边放着的是早已经对他不起作用的止痛药。
“嗬!”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程妄猛地睁开眼睛。
他低声喃喃道:“攻略……安卡莉。”
他忍着痛站起身,推开窗户,失力地将手撑在上面,试图通过外面呼啸的风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但即使如此那道机械化的声音还在继续。
“咚”一声闷响,只见程妄沉着眸子一拳打在墙面上,咬着牙,握着的指节发白流出鲜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墙面。
程妄这句话无疑又将安卡莉拉进了江祁发烧那天晚上。
他现在的话和江祁所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可她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甚至她找不出自己言语上的任何错误。
但程妄现在的表情和神色活像她做了什么罪不可及的事情一样。
本来昨天对他就没有好感,现在突然被这么对待,任凭安卡莉的性格有多好,也会生出不满。
她一把推开对方的手,冷声道:“程妄,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被推开的程妄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随着一声声的机械提示音,他感觉喉咙越来越痒,甚至只能看着安卡莉离开,而没有办法阻拦下她。
程妄弯着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咳嗽,有一种要将肺都咳出的感觉。
突然。
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涌上来,他猛地一咳嗽,粘稠的血瞬间染红了面前堆叠的雪层。
他的肺部在呼吸间出现断断续续的杂音,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装不满空气。
痒意再一次涌上喉咙,本就因为咳嗽而缺氧的大脑此时变得更加模糊,他只能让身体放低,半跪在地上,手撑在雪地上,再次发出咳嗽声。
从他的嘴角溢出的血顺着下巴滴在地面上。
苍白雪地,猩红的血晕开一片,继而又被新雪覆盖。
程妄用手擦掉嘴边的血迹,缓慢撑着墙体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眼前的眩晕还没有完全缓解,他的苍白惨淡的脸甚至因咳嗽而染上点点绯红,湿润的发丝粘连在血管几乎透明的脖颈上,更加透出一股几乎病态的阴郁。
他垂眸,扯了扯嘴角,“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惩罚。”
安卡莉照常打开黑色的铁门,进入小院子,只是在用电子密码开门时,她迟疑了一瞬。
她站在原地思考着刚才程妄说的那句话,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样的话了。
如果要说这两者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安卡莉只能说,都和她短暂的接触过?
她似乎只想到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她并不知道自己对他们做了什么,以至于他们两个人都来质问她。
但无论这么说,安卡莉还是觉得有些心慌,一种不确定的,让她没有安全感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