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不止,冰镇西瓜,炽热心跳,巷尾烟火,柠檬气泡水和少年干净的白衬衫,构成整个夏天最美好的记忆碎片。”
程思语趴在课桌上愤愤不平,掰着指头念叨:“以上,全部都是经典的骗人话术。怎么我的夏天就是作业不止,跑操不停,血压飙升,辛辣的清凉油和凶悍的班主任呢?”
已知课间十分钟,被老师拖堂四分钟,听朋友抱怨三分钟,剩下的时间还能做什么?作为参考,班里的其他同学主要分为四个阵营:上厕所、睡觉、聊天和刷题。
姜满则选择随遇而安:“没关系,大家都一样啦。文字描写总会经过美化加工,这样才会有边读边回味的初恋般的感觉嘛。现在让你写作文的话,内容大概就会变成——书页间漾出的纸墨香,偶尔混杂着微苦的香醇气息,驱散恼人的瞌睡虫。窗外操场上的少年们追逐晴日挥洒汗水,当夜幕降临之时,讲台前温柔亲切的老师便是照亮少年前行方向的明灯。”
作业繁重,每页纸上的油墨还没干,就得拿纸巾垫着压干,快进到下一页。咖啡提神,还有更胜一筹的发出刺激性气味的风油精,精力过盛的年轻人不吃午饭省时间打篮球,每晚放学前班主任照例来班级巡逻检查。
以上才是真实的高中生日常。
程思语直摇头:“啧啧啧,要不怎么说就该你语文成绩好呢,随便胡诌就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说得特像真的。”
吐槽的话像是印刷机般直往外吐,转眼她就跳跃到了下一个槽点:“哎,才开学没多久,同班同学都没认全就要月考,这真的合情合理吗?!”
这倒没有夸张的成分。
班主任高敏的开学第一课是,高中学习任务重,作为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级更是一刻都不能瞎耽搁,交朋友式的自我介绍便直接省略了,座位也全都安排单人单座,按身高分配。
姜满没意见,甚至内心小小欢呼了一下。平时她和朋友之间可以胡侃乱聊,但如果要求她剖白自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合适而确切的言语。更何况当众介绍这样的难题,三言两语,不够真诚。郑重其事,又恐怕失落。
目前,她们只记牢了班委及课代表的名字,这其中又混进大半熟面孔,班长赵欣怡,学委时渝,体委齐逸,宣传委员许诺,文娱委员何玉苓,四舍五入等于记名字这件事不进反退。
“就是说啊!一学期六个月,期中考试过后屁股得要缓一个月,期末要缓俩月,动不动还要来个月考周测随堂考的,咱这飞毛腿配合上钢铁臀的顶级配置也伤不起啊!”齐逸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自然而然地加入吐槽话题。
这一次,浔水小分队幸运地在同班集结,座位也离得近。朋友就在身边的感觉很好,但姜满也有点说不明白的烦恼,所以她只陪了个超大号的叹息,千言万语化作浓缩的三个字:“人生啊。”
报道那天,站在公告栏面前,有棵破土而出的小树苗静悄悄地扎根在心底。她总是能不费工夫就取得好成绩的,这次在新的环境里也不会例外吧?拜托,都这么立flag了还惨遭滑铁卢的话,超丢人的诶!
开学典礼时渝发言时,她又站在台下想,大礼堂的台前也该有我的一席之地吧?比如说年级前十单科第一的表彰大会,毕竟从小我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二十,踮踮脚超越十名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可才短短一周,她明显感觉吃力。大大压缩的睡眠时间,简略而迅速的讲课方式,怎么都写不完的数学作业和解题过程,云里雾里的天文地理,无暇顾及的其他科目……
但这些苛刻条件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时渝。想来也是,像他那样聪明又自律得可怕,日复一日地埋头稳扎稳打,经年累月自然会与其他人拉开长长的差距,这才是付出和收获成正比的美满结果。
姜满对自我的认知更清晰,她就是靠着点小聪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偷懒的时间总比学习的多,知错但难改。
丧归丧,越丧她越是要补偿性消费,比如学校的小卖部,校门口的文具店,都能够短暂地为她提供情绪价值和充电功能。然而,高中第一次月考flag就崩塌得很彻底——班级第18名,年级第102名。除了语文和政治成绩,其他都平平无奇的惨淡,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时渝依旧是光荣的班级年级双第一,程思语和齐逸成绩差不多,大概在班级中下游,年级两百多名。
南城的秋天很短暂,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喜欢秋季的姜满同学第一次在放学路上感受到了秋的悲寥,她不想低垂着脑袋像个丧家犬,但腰背仿佛压了个包袱,还能忍受却哪哪都不痛快。
今天时渝值日,她夹着尾巴地偷偷逃走。没办法,这种坏心情下她不想和任何人对话,尤其对方是,完美屹立顶峰的时渝。
她发着呆,隔绝街道的喧嚣,快步走出校门后,又放慢脚步朝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