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问她如何好看,青翠三言两语说不完,只说:“跟咱们之前想的都不一样,就是别致!”
她拿莫玲珑写的料单去找总管的时候,没想到甜品汤羹单独成席会这么别致。
倒是完全应了水阁外,荷叶接连的美景。
范氏见她说好看,心里微松,叮嘱青翠看好沈小爷,便继续迎客。
说来,赏荷宴真是令人头疼。
既要办得处处妥帖不出错,又要每年有新意和巧思在其中,实在不易。
此时,已到的女宾依次进了后院。
沈府的赏荷宴年年都办,除了一些刚到年纪,跟着家中母亲出来走动的女孩,多数女宾对沈府半月形的荷花池,并不陌生。
连带着对席面菜色也熟悉得很,多是那些鱼肉瓜果,吃个时鲜味。
其中就有跟着母亲的章萱仪,见母亲要往池中的水阁去,小声说:“娘,还没开宴呢。”
“没开宴才好让你睁着眼好好学啊!你爹不许咱家张罗这些宴席,你要学都没处学,成了亲以后这些东西你自然都要会,才能撑起门庭。你爹既然说那个陆郎君以后不是池中物,自然以后也有你作主母迎客的一天,这席面如何选菜,招待什么人用什么菜,可不光灶房知道就成了。懂吗?”
“是,娘。”章萱仪面上一红,想到俊朗的那人,心里却有丝丝甜意。
水阁四面透风,下人们正在准备两侧和中间的冰鉴,好让人觉得凉爽。
章萱仪看到正席旁侧的白色桌案,眼睛微微睁大,有些诧异。
只见那桌上铺了素白色松江细棉布,垂荡下来的四角缀着金色小铃铛,风一吹叮铃细声而响。
其上又垫了一层同色的软缎,光泽动人,跟映在墙上的粼粼波光,竟然相映成趣。
令人惊讶的是,桌上错落摆着三层高低的荷叶型的碟子,每一层上已放好了点心,层层不同。
这是什么席?
一旁的白霜看到母女俩,忙迎上前行礼:“章夫人,章小姐,这里还乱着呢,怎不去院子赏玩?夫人在那里布置了好些雅座,还能投壶猜谜呢。”
“都瞧过了,沈夫人今年的席很有巧思啊!”章夫人指着甜品台赞叹,又看着白霜夸,“也不知怎么的,她身边儿的人都这么能干!”
“可不敢受夸,都是夫人的意思。”白霜微微垂首,保持着恭敬姿态。
章萱仪这时注意到,桌边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那是个正在摆放食具的年轻姑娘。
很难不注意到她。
虽然只穿着素布衣裙,却通身散发着一股独特气韵,平和,自信,有着超越她鲜妍年华的淡然。
看她身上穿普通素布衣裙,自不会是沈府的主子,但衣着又跟一路所见的沈府下人穿的都不一样。
章萱仪有心想问这席有什么说法,又怕露出母亲不喜的怯懦,踌躇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小声问:“这些是什么?”
莫玲珑手一顿,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姑娘。
是你啊,陆如冈的新鱼。
她露出标准笑容:“这些是今天赏荷宴的主题甜品。”
看来她收集到的消息没错。
章府小姐裁的新衣,果然是为了今天的宴席,至于特意减掉些尺寸——看来她很介意自己的体重。
章萱仪顺着她手看向三层瓷碟,听她说:
“这第一层的点心叫美容天鹅酥,里面的馅料用的是燕窝雪蛤和桃肉,多吃可以增加肌肤的弹性。第二层是皎月轻云冻,吃了之后会有饱腹感,口感清清凉凉的,好吃又瘦身。第三层这个是养颜阿胶糕,补血益气,红润肌肤。”
章萱仪被她的话吸引过去。
当看到第二层瓷碟上那透明晶亮的冻时,眼睛亮了亮。
她为了穿上新裁的衣服,饿了好几顿,饿得看见什么都想吃。
待会儿定要尝尝这个轻云冻!试试是不是真的能饱腹。
“那些是什么?”她指着浸在满瓷缸子冰块里的几个瓷瓶问。
莫玲珑让青翠准备了两种容器来盛饮品,一种是透明的水晶杯,可以看到里面白白润润的杏汁,和沉在底部,漂浮在其中的各色藕粉小圆子,观赏性强,另一种则是普通瓷杯,小料也换成了燕窝、雪莲子、银耳,功能性强。
力求同一杯杏汁,做出不同的花样来。
“两种,透明水晶杯里的是珍珠杏汁,瓷杯里的是冰肌美白露,加了能祛斑润白皮肤的成分。”
章萱仪惊呆了。
她跟着母亲参加过不少宴席,但没见过能把美肤的功效跟甜品汤羹结合起来的。
真真好有巧思!
母亲说得对,不早点过来,怎么知晓得了这些?
正要问她刚才说的主题是怎么想出来的,只听水阁外传来一道慵懒的轻笑声,说:“天儿热得很,要不是你这里凉快,我可不来。”
章萱仪愣住,这是……常月公主的声音?
她连忙退到母亲身后。
莫玲珑见水阁里的仆婢和章家母女个个屏息凝神,顿时猜到了来者身份,不等何芷过来扯她衣袖,也退到一边。
没猜错的话,范氏提到的贵客,就是当朝皇上胞妹,常月公主。
也是青翠口中提到,蜜色肌肤,鼻梁和颧骨略有斑点的女宾。
同样是她从乞儿口中归纳得知,驸马死后脾气古怪无常的高贵寡妇。
当然,更是她特地为之做出冰肌美白露的目标客户。
接了范氏这单生意后,她并没有埋头设计菜单,而是先去城西最乱的地方找了乞儿聚集的地方,用银子托他们收集了一些消息。
跟范氏有来往的高门贵妇,待嫁贵女,日常吃喝、往来进出、喜好厌恶等等,不厌其烦。
只见众多贵妇簇拥着一个盛装女子,从外面进了水阁。
与其他贵妇和闺秀的穿着不同,她的打扮尽显皇家雍容气度。
头戴金累丝镶红宝石凤头簪,绯红织金洋缎裙,裙边压有透着水色的阳绿翡翠玉环,身段苗条,唇角拉平,神色冷淡,叫人不敢亲近。
常月踏进水阁,淡淡扫了一眼里面,视线落在甜品台上,停顿片刻,眸中兴味一闪而过,然后轻抬着下巴,对身侧的范氏说:“开宴吧。”
“是。”范氏行礼后,给自己身后的婢女朱红递了个眼神。
拱卫在常月身后的众贵妇们,也都顺着公主视线打量了甜品台一番,才跟着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