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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番外二、残柯(1)[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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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

无云,微风,下弦月。

伯邑考坐在沙发上,客厅没开灯。

夜很深了,父亲已在屋里安寝。他明日要坐五个小时的车,到山里的仓库去视察,充足的睡眠非常必要。

但他横竖睡不着。

自他去年接任西岐董事长的位置后,一个安稳觉就成了奢侈品。他的睡眠变得很浅,否则很难因突发事件被敲门时及时清醒。像今天这样平和而晴朗的深夜、最令人放松的夜,就是最危险的夜。

危险的人或事都是十分狡猾的,他们洞悉人的□□与精神上的弱点,时刻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近年气候不大好,前两年雨水很多,今年年头,父亲看了日子便叹气,说怕是要出旱情。这几天他接到通知,说是可能发生极端天气。

他半夜惊醒,未顾得上抹掉额头的汗,就立刻致电各试验田及农林基地,让他们做好防灾准备。打完电话,他躺下,辗转反侧半晌,又坐起来。他开门,门外空无一人,他放轻脚步,摸黑下楼梯。

客厅那扇窗户很大,拉开窗帘,坐在沙发上,能清晰地看到岐山月色的一角。他在心里比量着方向,这个时间,月亮是悬在东方的。朝这个方向开车出去,拐上国道,行驶一个晚上,晨晓便能抵达朝歌。

朝歌离岐山两千多里,太远了。如果伯邑考自己开车过去,要开十个小时;每次姬发自己开车回来,伯邑考都叮嘱他早点出发,开慢点,傍晚到最好。傍晚到家,正巧能赶上家里一碗面。

上车饺子下车面,家里的老规矩。

客厅的茶几上,茶壶的影子往正中偏了几分。

伯邑考的手肘撑在沙发的皮质软扶手上,十指撑着额头。算路程的几十分钟里,睡意在他头脑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太困了,但他心底里某个地方叫嚣着不安,他决定再守一会。守到三点,岐山内会有拉货的大车进进出出,西岐的门店也该开门给早市和各大酒楼饭庄供货,他们一醒,一道无形的壁垒便又立起来了,他也可以安心去补两个小时的觉。

时钟嘀嗒嘀嗒。

月亮偏到另一个方向去了。伯邑考揉了揉眉心,放下手,准备回卧室去睡觉。

吱——!

伯邑考立刻按下应急通话按钮。

砰!

一个人撞进门里。

伯邑考从沙发背后抽出电击器。

清亮的月光下,来人跌在地上,趴着不动。

伯邑考向前走了一步。借着月光和小区路灯,他看清这人身上糊满了深色的脏污,起先他猜测这人掉进了臭水沟,但这人身上没有腐臭的味道。

来人猛地撑起上半身——伯邑考手里的电击器差点摁在他头上。

来人像弓一样绷了几秒,“吧唧”摔回地上。

接着,那人朝伯邑考扯出个血次呼啦的笑。

“……呃,你没睡啊。”

伯邑考凝视着他嘴角凝固的血迹,紧接着,伯邑考发现他身上糊着的不是泥,而是血污。

长久的沉默后,地上的人像搁浅的鲤鱼一样弹了弹。

“我有话跟你说!我……嗯……”

伯邑考看着他。

来人面露迟疑:“我……”

伯邑考等着他的下文。

“爬不起来了……”

伯邑考:“……”

“血人”结块的睫毛抖了抖,眼睛望向伯邑考身后。

顺着他的视线,伯邑考转过身,看到他们的父亲背着手站在后面。

姬昌打开灯,客厅亮堂起来。趴在地上的人看着惨极了,衣服上晕开大片大片血迹,头发被血块糊成一绺一绺,脖子上、脸上、身上,全沾满血。

父亲立即发话:“先送他去医院。”

“不行!不去医院!”趴在地上的人又努力了一下,还是没能起来。伯邑考上前,拉起他一条手臂架在肩上,撑着人从地上起来。

“去医院。”伯邑考重复了一遍父亲的指令。

“不去!”姬发挣扎几下,没挣过他哥,“我有事告诉你们!”

他闹的动静有点大,太姒也从屋里出来了,一看这样,上前几步,抬手就给那血人一巴掌。

“去医院。”太姒指着门口。

亲妈这一巴掌很有效,抽得姬发找回了清澈的自我。

这么重的伤,背后的原因十有八九不能公之于众,伯邑考没有假手于人,亲自送弟弟去西岐注资的私人医院。路上他通知助理,视察仓库的事要延后。

姬发躺在后座,难得安静地盯着他哥倒映在后视镜的眸子。

伯邑考打完电话,红灯还剩二十多秒。姬发说:“哥,你生气了。”

伯邑考没说话,也没否认。

“你放心,我没把西岐的事告诉殷寿。”姬发有些急了,脖子像鹅似的扬起来,“殷寿问起西岐的事,我都说不知道,我没……”

“我气的不是这个。”伯邑考打断他。

姬发眨眨眼,显然有些迷惑。

绿灯亮了,伯邑考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半个月后便是夏至,天亮得愈发早。医院门口被摊贩们的三轮车包围了,车上是三面封闭、一面安了活动门的玻璃箱,玻璃由铁架子固定着,一格一格贴着字。有的贴着“凉皮凉粉面筋”,有的贴着“烤饼烤馍炸糕”。

伯邑考提前打过招呼,早有穿白大褂的一群人等在后门。姬发现在只剩个脑袋能动,伯邑考搭了把手,把他从车后座转移到推床上。

门口飘来一阵油香。

姬发的肚子咕噜噜响。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伯邑考。

伯邑考询问地看向大夫。

大夫无情道:“要进手术室,出来再说。昨天几点吃的东西?”

姬发哀怨道:“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伯邑考的手指尖抖了抖。

大夫向伯邑考竖起三根指头,意思是“三楼”,旋即推着伤号进电梯。

伯邑考在后门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医院大门口。

手术不难,皮外伤缝合多一些。左手伤得略严重,尺骨干蝶形骨折,打了螺钉和钢板;右膝关节有一处扭伤;枕骨上部有一个肿块,判断是钝性打击所致,好在只是皮下血肿,没有出血或颅脑损伤。

病历单轻描淡写,伯邑考眉心直跳。

病床上的姬发惨得不像样,左手是打着石膏的,右手是挂着水的,右腿是吊起来的,脑袋是裹着纱布的。他一脸无辜,咔嚓咔嚓地咀嚼亲哥买回来的油炸糕。

“刚出锅的就是香。”嘴上都是油,姬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伯邑考喉头一紧。

“殷寿想做低粮价很正常,”他说道,“关键是,他有没有跟外面那些人交易别的?他是跟谁做的交易?”

姬发眼珠转了转。

“你知道什么?”伯邑考没有忽略他些微的表情变化。

“……我是知道一点,”姬发嗫嚅道,“就是……呃……”

伯邑考太清楚自己弟弟是个什么德性,他吸了口气:“你早就发现殷商有问题……你是想探听殷寿下一步如何针对西岐,才把自己弄成这样?”

姬发斜着眼偷瞥他哥,若他头顶上长了两只狗耳朵,必然早就撇到后脑勺去了。

无论如何,他应该是不会再离开了。伯邑考不想骂他,他摸了摸姬发的额头,压低声音道:“爸妈说的,你也听见了,好好养伤,以后待在家里,别乱跑了。”

姬发盯着他哥瞧了会儿,挪开了眼。

“我要出趟差,”伯邑考收回手,“三天后回来。我叫阿姨过来照顾你。”

姬发整只左手打着石膏,只有手指能动。他的五指在石膏里抓挠着,肉虫子似的,摸索着抓住伯邑考的袖口。

“仓库的事一早定好,不能拖,”伯邑考向他保证,“哥哥三天就回来。”

姬发委屈道:“我都这样了,你还那样。”

伯邑考弹他脑门:“你弄成这样,还不是因为跟踪殷寿的交易现场?”

姬发说不过他哥,立刻颓了。

“等我回来,你再跟我仔细讲讲,你都知道了什么。我们商量商量,怎么跟父母说这些。”

伯邑考给弟弟掖了掖被角,又将遮了姬发一半眼睛和耳朵的一层纱布拢了拢。这个过程中,姬发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离开前,伯邑考本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一顿、一蜷、一转向,伯邑考的食指弯成一节长钩,轻柔地刮了刮姬发挺直的鼻梁。

“乖乖的。”他轻声说。

伯邑考离开了。

护士进来换药,他长得帅,嘴巴还甜,一口一个姐姐,哄得人家心花怒放。他问新认识的护士姐姐:“姐姐,我这药就吊这一天吧?”

护士姐姐回答:“消炎药还得再吊三天。”

哦,要吊三天。姬发明白了,哥哥调整了行程,他躺在床上挂水的三天,是他最能放心出门的三天。

他不喜欢被管束,但经历了那可怕的几个晚上后,这样的管束就像裹住他的一床鸭绒被,再暖和舒适不过了。

他住的病房是最顶层的套房,私密安静,设备齐全。他的床正对着液晶电视,他按下遥控器,电视亮起,他在“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肥皂剧背景音里整理思维,天花板与他大眼瞪小眼,像亟待被写满字的错题本子。

他犯了很年轻的错误,年轻的错误通常伴随着破坏性的后果,以及注定被原谅的结局。

错误起源于他无法有效抵抗自己的愤世嫉俗。愤世嫉俗是所有聪明人面临的共同诱惑,怀才不遇则是只有面对这诱惑方能产生的幻觉。

在姬发的意识里,“毕业”意味着离开学校和家长的保护,更意味着解开他们对年轻的灵魂的束缚。这是一个落脚点,有的人选择向上攀登,有的人选择回家守望,有的人选择拥抱阳光,有的人舍了光明大道,转身向茅坑走去。

鉴于殷寿同时有朝歌大学导师与殷商二当家的两重身份,姬发以为自己也能兼顾向上攀登和拥抱阳光两个方向。几年后他发现,自己只是短暂地在光明大道上转了一圈,就像片毛肚,在阳光的底料里涮了涮,依旧保持着一种半生不熟的爽脆口感,接着便义无反顾地走向……茅坑,这个滂臭的结局。

他不认为自己的联想有任何问题。他的选择就是个茅坑——大茅坑。

在接受父兄的帮助和吃下殷寿画的那张大饼之间,姬发选择了后者。

姬发躺在病床上,闲着没事干,只好追忆傻逼年华。

他是大二遇到的殷寿。

升入大二的他,是学院左右逢源的老油条,在一众新生崇拜的目光下,好似牛哄哄无所不能。但现在这个被纱布缠得像木乃伊的姬发,只恨不能穿越回去活活掐死那个年岁的自己。

殷寿就是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以他们专业课老师的身份出现的。姬发是班干部,常要与他打交道。一开始,姬发例行公事称呼其为“殷老师”。过了段时日,他真心实意地、崇拜地称呼殷寿为“殷老师”。

直到他差点死在路上的前半个月,他的终极目标还是“成为像殷老师那样的人”。

事实证明,人不能在怀揣理想的年纪遇到殷寿这样的野心家,就像不应该全然习惯伯邑考这种事事以他为先的亲人。殷寿借他的理想谋财害命,哥哥……哥哥给了他胡作非为的底气。

殷寿比父亲小十来岁,但也是够做他父亲的年龄。比起向来朴实的父亲,殷老师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他善于发掘能力出众的孩子,也很舍得砸血本培养他们;他看不上太老实的学生,但他掩饰得极好。

姬发问过伯邑考一个问题:“哥,西岐是我这样的孩子多,还是不爱说话的孩子多?”

伯邑考的回答是:“踏实做事的人多。”

姬发哈哈大笑:“那我不适合回西岐。”

伯邑考也笑:“哪怕你是只风筝,也总要落回来吧?”

哥哥还有三天才回来,现在想这个太伤感了。姬发决定继续他未完的自我批评环节。

刚回忆到哪儿了?哦——大二,老实孩子。

姬发有一个同学,叫姜文焕,他们大二时走得很近。姜文焕是姬发见过最老实的同学,挨了室友欺负也一声不吭。他实在看不过眼。在一次与殷寿闲聊中,他佯装失言,将此事透露给了殷寿。殷寿那时正劝他到殷商实习,借此事露了手自己的能耐。

姬发头一回发现,权力居然能做到这么多。拥有权力的人,也并非父亲说得那么……需要十二万分的警惕。这世上怎会没有完美的人?英俊,慷慨,学识渊博,举手投足充满独特魅力。这样的人姬发只见过两个——一是他的哥哥伯邑考,第二个就是殷老师。

哥哥的仁厚随了父母,都说“仁者乐山”,姬发待在他身边,就像被一座青山温柔地包容着。他永远也不会伤害自己,不像殷寿,还安排大货车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算计着要撞死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一遭,姬发完全体悟了这句话——吃了亏以后再回看走过的路,步步有提示,步步踩雷。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殷老师和姜文焕有点亲戚关系,当然,在姜文焕的姑姑意外离世后,这层关系就粉碎得很彻底。姜文焕对殷寿这个“姑父”避之则吉,连带着疏远了他;殷寿对这个不善言辞的侄子,也是爱答不理。换作任何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都会敏锐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可惜姬发看不出来——他这时还是片等着下锅的毛肚,生涩得很。

父亲看出来了。

他第一次应殷寿之邀去殷商参观,父亲就提醒他:“看看可以,不要和殷寿走得太近。”

他还以为他爸不会说出这种类似于“别和坏小孩玩”的话呢。

老爸很少向他解释什么,他省的唾沫星子全仰赖母亲给儿子们补上。伯邑考长大后,便做了沉默的爸与调皮的弟之间的另一道桥梁。伯邑考只会把姬发当弟弟,却从不把姬发当小孩。作为哥哥,会给姬发讲一些……父母认为没必要告诉姬发的事情。

“殷商缺乏实体业务,有段时间很迫切地想收购西岐的业务。”伯邑考调出资料给弟弟看,“西岐当时在建实验基地,资金很紧张,他们想重金买断我们的粮农产品供销渠道。”

“父亲肯定不同意。”姬发斩钉截铁道。

伯邑考赞许地看他一眼:“对,所以他们恶意囤粮,意欲冲击粮贸价格,打击我们的市场。”

“这不是帝乙和父亲的恩怨吗?跟殷老师有什么关系?”

伯邑考揽住弟弟的肩膀:“我并不是在指责你的老师,但殷商与我们交恶已久,你一个人在朝歌,千万要小心。”

哥哥永远会把他放在第一位,在哥哥眼里,他的安危总是那么重要。

姬发浑身的刺都服帖了,他乖乖地答应伯邑考,一定会小心。

年轻人常常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会做出很多承诺,实际上,他们往往对承诺的分量一无所知。就像他答应哥哥要小心,也只做到了小心保护西岐、保护他的家,一不留神,就把自个儿给忘了。

毕业后,他回家待过一阵子,以他的能力,处理西岐的杂务轻而易举。但这样平静悠闲的生活,不是当时的他最想要的。

夜深人静时,殷老师说的话常常回响在他脑海中:他可以开辟一番新天地。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老妈听,老妈听得直点头。在他的慷慨陈词结束后,老妈郑重地问:“晚上吃油泼面,你那碗要不要醋?”

这个家有人能理解他的志向吗?!

他悲愤道:“要,要多多的醋。”

他的岐山血统啊,注定会被油泼面蒙了心。

岐山很好,他的家哪儿有不好的地方?西岐也很好,有他哥在,他什么也不用操心。在这里生活,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姬发骨子里的血性告诉他,这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他可以做更多的事,比如为西岐开辟新的战线,比如开发新产业。

饭桌上,哥哥问:“一千万够吗?”

姬发:“?”

老爸说:“让姬发先用着,不够再批。”

姬发放下碗,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哥,我提的预算申请是两百万。”

伯邑考点点头:“嗯,我看了,就一千万吧,你省着点花。”

姬发捂脸:“哥,您能有点原则吗?”

伯邑考投向他的目光太深了,他看不懂。不过,哥哥既然给了,他就要,他省着花也是一样的。

第一年,他用一百七十多万,把西岐的线下门店向北扩展至牧区,当年年底,所有门店实现了成本回收。

第二年,他又琢磨着进行产业升级,由基础转型高端产品。他熬了四五个大夜,划了两条战线,列出六个试点区域,带着资料一家一家跑业务,拿下四家连锁酒店的供应商资格,打开了新的市场。

两年,他哥批下来的一千万预算,他花了不到六百万,这些钱在四年内全部收了回来。他的目标完成得很顺利,在西岐打出了属于“姬发”这个人的第一枪。

喜悦消退后,万事顺遂的空虚感剧烈地反扑向他。

他现在所做到的一切,只不过是躺在父兄的老本上坐吃山空。

如果换他白手起家呢?

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可以做得像父亲这样成功吗?

他能像哥哥一样优秀吗?

怀揣着这些期盼,他离开了西岐,离开了岐山。

母亲伤了心,不想见这个儿子,父亲留在家里开解她,最后只有哥哥来机场相送。姬发什么也没带,除了他爸妈去年给他买的这身休闲服,就剩背上的这只包。这包是他上高中时期的礼物,伯邑考送的,轻便坚固,他一用就是这么些年。

“注意安全。”伯邑考叮嘱。

姬发立正敬礼:“请组织放心。我牢记父亲教诲,在外面惹祸也不会说出你们的名字。”

他不是说这个。

伯邑考帮姬发翻整领子时心想,弟弟还没开窍,要不再劝劝他,让他留下?

弟弟敢跟父母据理力争,但如果……如果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他是会听的。

如果他改口,年轻人的抱负就不会带他走。

他看着弟弟那双迫不及待要认识世界的眼睛,终究没能开口。

伯邑考指了指安检口:“开始排队了。”

姬发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伯邑考,又松开手。

“我走了,哥。”

弟弟蹦蹦跳跳地跑去排队,时不时回头张望,每次张望,他脸上的神情都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围栏外站满了送别的人,旅客们在围栏划出的格子里排队等候。伯邑考计算着姬发回头时能直接看到的角度,不断移动自己的站位。姬发一回头,一眼就能看到伯邑考向他挥手。马上轮到他过安检时,姬发顶着旁边人异样的目光,整个身子扭过去,怕哥哥看不到自己似的,蹦起来朝伯邑考挥手。他笑得那么开朗,伯邑考也笑。

轮到姬发了。他放下手,走进安检通道。摘下背包时,姬发飞快抹掉眼角的水渍,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几分钟的时间,姬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隔间之后。

伯邑考站在原地,站到广播响起那飞往朝歌的航班的登机通知,等到登机时间结束,他从八岁看到如今的、小小的影子,没有再出现过。

迎接一场新的开始,需要多久?姬发认为,仅仅需要两个小时零十七分钟——从岐山飞往朝歌的航行时间。

阔别一年后,姬发重新踏入朝歌城,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上飞机前,他给殷寿发了条信息。飞机落地,手机恢复信号,他收到殷老师的回信,说派了人到机场接他。

姬发曾经是他最欣赏的学生,即使他在毕业后婉拒了自己的邀约、回到自己的家乡西岐,他们师生二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用了很多方法,尝试从姬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但都被姬发巧妙地掩饰了过去。他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但姬发主动说要来到殷商,他还是接纳了这个学生。

父亲帝乙年事已高,最近时常闹糊涂,大哥殷启步步紧逼,他举步维艰。

他需要一个帮手。

姬发加入殷商之初,殷寿无数次诱导他透露西岐的信息。然而,姬发铁了心要从头开始,他什么消息也没有。这时候的姬发之于西岐,跟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姬昌和伯邑考再疼他,也不会随便将机密交给离家的孩子。

殷寿对姬发感到失望,这个曾挑起他极大兴趣的学生,也许只配做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

但很快,他从姬发身上挖掘到新的价值。姬发是个很有心气的孩子,他也很聪明,他懂得低调做事,从不跟不怀好意的人过多纠缠,甚至有办法应付殷启的刁难

殷寿带着姬发出入重要场合的频率越来越高,姬发穿戴精致地跟在殷老师身后,看着殷老师高大的背影,偶尔恍惚想起父亲。父亲的背影常常使姬发联想到岐山的黄土地,不够挺拔,却是温热而坚韧的。

或者在他出差、免不了大小饭局的时候,他被灌了几瓶红的白的,脸色酡红,脑子晕晕乎乎地想:爸爸去饭局的时候,有人敢这么灌他酒吗?哥哥呢,哥哥受过这种委屈吗?

第一年年尾,殷商办年会,他被评为优秀员工,殷寿提的名,殷启上台发的奖金。

殷启在台上,殷寿在台下。他们的父亲帝乙,一丝眼神都吝啬于分给他的小儿子。高层们围着帝乙,七嘴八舌地夸赞殷商大公子,在他们的嘴里,殷寿就像隐形人一样缺乏存在感。在这个风光无限的大哥面前,殷寿抢不到一点风头。越是如此,他越不能失礼。姬发站在台上,靠着极佳的视力看全了台下的戏码,这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对他判断殷商内部的实权分布很有帮助。

殷启站定在姬发身前。

殷商大公子背对着台下,巧妙地站在镜头盲区的位置,恰好把姬发遮得严严实实。殷启举起装着厚厚奖金的信封,脸上的笑涂满了浓黑的阴影。

姬发微微躬身,伸手去接。

“啪”的一声,信封掉下,砸在姬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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