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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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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殷商是什么看法?”

“我?”

“嗯。”

从便利店出来,他们顶着一夜没睡的糨糊脑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胡乱聊天。

姬发冒出这么个问题,太突兀了,姜文焕实在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尽可能深思熟虑地回答:“黑白通吃。”

“可以再大胆一点。”

“怎么大胆?”

姬发扔了喝空的一次性纸杯:“手眼通天。”

姜文焕洗耳恭听。

“早些年,他们给上边当打手,什么产业都能插一脚。只要有利可图,人命也能往里填。还记得他们私吞赔偿金那件事吗?你以前跟我提过。”

他当然记得——他怎么可能忘记。

“我后面跟了一下钱的流向,说是和……分了。”他向上指了指。

姜文焕双手插进衣兜里。他有些冷。

姬发又给姜文焕讲了个故事:“殷寿做我导师那时候,给我讲过一件趣闻。”

一般做生意的地方,会有一些特别的讲究,小到富贵竹的造型和摆放位置,大到门脸装修,最夸张地还会将整幢楼都修建成聚财的格局。而生意做得越大,越讲究这些。

胃口大的,可能会请某些古怪的、轻易不能触碰的东西。

“有的老板会请神兽雕像镇楼,最常见的是貔貅,寓意吞纳天下珍宝。殷商也请了,但不是貔貅。”

“是什么?”

“饕餮。”姬发告诉他,“吞食万物的饕餮,雕塑外形和貔貅很像,普通人看不出区别。”

“有什么说法吗?”

“凶。”姬发言简意赅,“有朝一日会反噬主人。”

姜文焕很自然地想起帝乙和殷启的结局,这些怪力乱神的传说或许并不是没有一丝可取之处。不过,抛开这些稀奇古怪的见闻不论,殷家父子那嗜血的贪婪,造就了他们无所忌惮的人格,最终演变出一场弑父弑兄的闹剧。

思及此,姜文焕突然想起,姬家好像也有一个传闻。

“我听说,令尊生前在这方面颇有研究?”

“可能吧。”

“可能?”

“外边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我自己都没印象。”

“我以为你不信这个。”

姬发呼出一团白雾:“嗯,以前不信的。”

那就是现在信了。

原因并不难猜,十有八九与伯邑考的死有关。

“我来之前看了眼新闻,你把夷方走私的事跟上边‘点了’。”姬发啧啧感慨,“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忍下去呢。”

他调查过姜文焕接手东鲁后的一系列举动。殷寿吞并股份,他忍了;殷寿越过他换掉了一半高层,他忍了;殷寿在姜桓楚忌日敲锣打鼓地搞团建会,他也忍了。他不仅忍功了得,还带着仅有的两个亲信,硬是在基层岗位悄悄培养了一批自己的人。

后来还挤出时间,跑来跑去地跟自己凑在一起,琢磨怎么弄死殷寿。

姬发偷偷庆幸殷寿的横行霸道,没有让姜文焕变成自己的敌人。他唾弃自己的投机心态,并为此做了三秒钟的自我检讨。

“我倒是想忍啊,可再忍下去人就没了。”

“也是,殷寿说不定还挺高兴的——天哪!姜文焕这小子开窍了,都知道争宠了!”

“……你真是精神不正常。”姜文焕骂他有毛病,可就是压不住嘴角。

姬发看上去一点没有昨晚的阴翳了,他甚至在绘声绘色地和当事人八卦小道消息:“是不是没抓到直接证据?处理结果只说罚了款。依我看,他们也就老实这几天,等风头过去了,照样抢你们的生意。”

“能聊些我不知道的吗?”姜文焕说。

姬发横他一眼,又像起了什么坏心思,眯着眼笑。

“是不是特头疼?殷寿找他们制衡你,用东鲁的前途威胁你,说不定以后要蹬了你,你能咽下这口气?”

姜文焕眉眼一落,叫他有话直说。

姬发仿佛没看出他的烦躁,自顾自道:“夷方跟东鲁都做海关生意,但你们不一样,没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没死磕一条产业,生意四处开花,犯不着挣黑心钱。夷方可不同,他们就指着脏活养家呢。”

东鲁和夷方前后脚发家,但不同的领导者将两家企业引向了不同的未来。夷方费尽心思抓到四个港口的运输线,自认为难逢敌手,上上下下坐吃山空,错失了良机,被迅速扩张了地产、旅游、食品等产业线的东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时候姜桓楚还在,夷方尝试转型,却为时已晚,被压死在那一亩三分地。后来只能铤而走险,搞了不少黑路子来维持表面的风光。

“夷方派人来骚扰我,殷寿让你来收拾他们,现在两边却搭上线,不光是不放心你,还因为他有一批货,不能找你出手。”姬发掏出酒店前台的名片,拿起随身带的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姜文焕瞳孔一缩。

军用物资?

“这是夷方的老生意了,”姬发掏出打火机,烧掉写了字的纸片,“你可以顺着这个去查。”

纸片燃成一团火,落在地上,彻底化为灰烬。姬发踩住,碾着蹭开。

灰也吹得没影儿了,姜文焕仍死死地盯着姬发,“你从哪里打听到的?”

“朋友。”砸出去大几百万的礼、喝吐三四回才交到的朋友。

“只要你能抓到实质证据,十个夷方都不够死的。你不是一直猜测夷方和你父亲的死有关吗?你可以先搞垮他们,这是对抗殷寿的一小步,但也是东鲁复仇的一大步!肯定能告慰令尊的在天之灵。”

“你……”

姬发拍拍他肩膀:“看好你啊姜总,咱治不了殷寿,还治不了他?”

他想问为什么,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你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有必要。”姬发的神情突然严肃万分。

“我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我说到做到。”

姜文焕的目光像一炉火,要在他身上烫出洞来。

“而且,”他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你搞死他,也方便我搞死殷寿。”

三言两语都形容不出姜文焕此刻的滋味。

他定定地注视着姬发,但姬发从来只顾着看向远处。

他总是被姬发弄得很糊涂。

眼前这个人——他萍水相逢的老同学、他不熟的同盟、他不亲厚的战友——擅长挂起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一步一步引导别人走向他设好的目标;然而,当你意识到自己或许被算计了,他又用行动告诉你,他是真心待你的。

可是,在你满怀期待,希望亲耳听到他吐露真心的那一刹那,他玩笑着告诉你,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尤其是,姜文焕太过较真,这让他愈发讨厌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偏偏他不讨厌姬发。

他无法改变姬发,也无法改变自己。从他搭上姬发这条船开始,生闷气就诡异地变成了他的常态。

离中午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路边的小饭馆陆陆续续飘出油烟味。姬发下午要和人见面,还是姜文焕送他,两个人都得回酒店休整一番。他们用闲聊的方式提神,从学生时代的糗事,说到殷寿的坏话。姬发把殷寿的黑历史全都抖落了个遍,姜文焕这才知道,殷寿当年被他姑姑拿刀追着砍过。

姬发放声大笑,姜文焕也笑出了声。他想,真好,安阳的人行道很宽,足够他们两个成年男人并肩而行。

绕过一道盘旋路,穿过冷清的小巷,越过车来车往,走到人流喧嚣的三岔口,不远处,就是酒店的大门。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抓住他犯罪的证据是远远不够的,要摸透他手里的所有人脉资源,只要牵涉的人够多,总会有一个突破点。前段时间,他的一个保护伞倒台了,我把找到的证据提上去了。他躲得挺快,但还是受到了怀疑和监视,所以……”

“所以,他要想办法保全自己,甩掉以前的事对他的影响。”

“对咯。”姬发打了一个响指。

“若要人不知,除非……他怎么甩得掉?”

姬发朝郊区医院的方向努了努嘴。

“喏,那不就有现成的背锅侠吗?”

好棋,真是一步好棋。

任何语言都无法评价殷寿的手段,他够狠、够毒,每走一步都看准了后三步。他谋害了自己的父亲,嫁祸给他的哥哥;接着从他的发妻开刀,逼死了她;再逼死姜桓楚,胁迫东鲁当他的白手套;又对伯邑考下手,顺道借调查人员的手翻了一遍安阳的老底,将怀疑帝乙死因的闻太师逼退至国外,同时重创了殷商的老对手西岐。

到了今天,他见前事败露,又光速找到了新的背锅侠。顺利的话,他便能一举解决他父亲遗留的所有不安定分子。

闻仲的黑历史历久弥新,殷寿手里必有证据,一旦上交,一抓一个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闻太师有闻太师的风骨,他不会出卖老东家殷商,屎盆子扣到他头上,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姬发提问:“这说明了什么?”

姜文焕试探着回答:“……说明殷寿太狡猾了?”

“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姬发拼命忍住一个白眼,“我们捅到了殷寿的七寸,现在他狗急跳墙了。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个花。”

姜文焕依言停下,随口问:“你买花干什么?”

“送人。”姬发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姜文焕马上记起闻仲那个叫邓婵玉的养女。

她和姬发的联系一定十分密切。

想到这儿,姜文焕忽然觉得姬发的笑容过分刺眼了。

他的指尖后知后觉泛起针扎般细密的疼,也许只是因为,他在滴水成冰的户外待了过长的时间。

但他不想进去等。

脑子里的一个声音分析,姬发不是这种人,不会在要紧关头去讨好女孩。

另一个声音则大喊,拉关系就不能送个别的吗?非要送花?

正胡思乱想着,姬发提着花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中规中矩的花篮,是探望病人的标配。

姬发打量一眼姜文焕,从花篮里揪了片长长的绿叶子递给他。

“干什么?”

“棕榈叶,象征幸运和希望,”姬发给自己也揪了一片,“祝我们一切顺利。”

姜文焕看了看那片可怜的、充作花篮配角的大叶子,因为被揪了两把,显得有些秃。

“这样真的好吗?”送闻太师的花篮,搞得这么砢碜。

“沾沾老人家福气。”姬发晃晃篮子,“反正他不在意这些花花草草,我就意思意思。”

姜文焕发现,姬发不仅很会哄人开心,还很会拿人寻开心。但他不谴责这种行为,说到底,没人不喜欢看乐子。

他们约定见面的地点,是在安阳的一个小公园。公园大门年久失修,木门的红漆都脱落了。环境虽不佳,胜在偏僻空旷,出入口通畅。

姬发给出的评价是:非常适合酝酿阴谋。

姬发推开车门,一旁的姜文焕打了个哈欠。

他动作一滞,半揶揄道:“困了就回去歇着吧,不要疲劳驾驶,很危险的。”

姜文焕本来要在车上等,闻言便解开安全带:“我去买杯咖啡吧,你要吗?”

“要。”

刚要下车,姬发突然警惕起来:“要加奶的,不要黑咖啡。”

“黑咖啡很提神的,你对它有偏见。”

“嘁。”

两人前后脚下了车。

姬发正要威胁姜文焕两句,远远却看见一个人影向他们靠近。他眼尖,认出那是邓婵玉后,便给姜文焕使了个眼色,忙不迭提着花篮走过去。

邓婵玉一抬下巴:“那是谁?”

姬发秒答:“Taxi。”

他掏出一张纸币,塞进了姜文焕的口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姜文焕:“?”

走出了八百米远,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他决定要给姬发买黑咖啡,买十杯。

姜文焕脚下的一片枯叶被风扬起,忽上忽下、忽快忽慢,飘啊飘,飘到大街另一头,飘进公园,飘落在冻裂的草坪上。草坪一侧站的正是姬发和邓婵玉,他让了根烟,邓婵玉接过,却只放进了随身的烟盒里,两指又夹出一根细长的烟。

“借个火。”她说。

安阳冬日里风大,姬发用手笼着打火机,北风摧残得岌岌可危的火苗舔亮了烟头。

“昨天去得仓促,空手上门探望,实在过意不去。”他敲敲花篮边沿,“替我问太师安。”

邓婵玉眼神扫过花篮,在棕榈叶秃了的地方停留了片刻,收回了目光。

“不必客气,我只是来传话的。”

邓婵玉继承了闻仲的脾性,做事冷冰冰,说话也冷冰冰的,连寒暄的工夫也不给,上来就不客气地直击要害。

“你和殷寿的恩怨,我们不管;你从前拉拢过去的人,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那些人都是明里暗里被迫害、被驱赶的人,掌握着殷商许多干净或不干净的往来,不少人是他从姜文焕那儿得到的消息才及时赶到救下来的,甚至有人险些被逼死全家。

当初他这么做,算是昭告天下,西岐以后要和殷商不死不休。但如果闻仲肯帮忙,就此收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倒不难,不过我很在意,你们能帮我到什么份儿上?”姬发面上带笑,眼里却锋芒毕露,“这是血仇,我要血偿。”

不是他被卸任、被严加看管就能打发的。

“你放心吧,殷老板是弑亲大罪,罪无可赦,父亲不打算庇护他。”

姬发失笑:“真没想到,闻太师居然也会对殷家人铁面无私。”

“好吧。昨儿太师就叫我放他们回去,这可是天大的误会。那些人个个老谋深算,要不是走投无路,谁瞧得上我呀?”

邓婵玉不理会他的暗讽,抛出下一个条件:“还有,你,不能反咬殷商。”

姬发一时没明白。

邓婵玉跟他解释:“等殷寿的事了了,不能报复我们,或者报复其他和伯邑考的死有关系的人。”

这完全踩到了姬发的禁区。

“你说什么?”他冷笑着反问,心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

他们怎么敢提他的哥哥?!

怎么敢要求他不追究哥哥的死?!

邓婵玉丝毫不惧他的怒火:“你若不想答应,现在就可以从这离开。”

姬发舔了舔后槽牙。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们,我要重新调查我哥哥的案子。”

“我们自己可以查。”

“有意思。从哪儿查到的?”姬发似笑非笑,“西岐?黑路子?还是哪家媒体的狗仔?”

“你不需要知道。”

“如果我偏要这么做呢?”

“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

“好啊,好。你们随意,我年轻,可以等,”姬发掐掉烟,“不过我想问问,你父亲八十岁高龄,他等得起吗?”

邓婵玉审视这小她几岁的年轻人。

他很奇怪。

只要碰到有关他哥哥的事,他就像变了个人,顽固、凶猛,仇视一切,不惜代价。这是个不稳定因素,可能会很让他们头疼。

但他说得对,他们等不起了。

殷寿太狂妄了,挑战了太多约定俗成的规则。再这么下去,殷商多年基业迟早毁在他的手里。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他们像两匹狼,寸步不让,相互兜圈子,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随时做好翻脸的准备。

但只身来到安阳的姬发更像光脚的,他好像什么都不怕。而邓婵玉顾虑更多,因此更受限制,也更理智。

“你不能越俎代庖,”邓婵玉最终退了一步,“我们会清理门户,给你个交代。”

“等清理了再说吧。”姬发不松口,也不纠缠没谈妥的话题,“这样吧,为表诚意,我会让人把我手头的所有证据交给你们,用哪些、毁哪些,你们说了算。”

邓婵玉面色缓和了:“当真?”

“保真。”

谈话气氛顿时冰雪消融。

“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得公平公正点。要是太偏袒你们自家人……我若想秋后算账,有的是办法。”

他眼底倒映出残阳血色。

“别给我动手的机会。”他说。

邓婵玉不解。

“我在殷商待过一段时间,那里有很多人都帮过我,我希望他们过得好。”

他们并排站在岸边,眺望着公园的湖面。

湖水是死的,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依稀可见水下杂乱的水草。冬日里天黑得早,夕阳挂在干枯的蒲柳上,影子投在冰面,像化了一团火,要烧干这一潭死水。

“你说得没错,我是在查殷商还有哪些人和我哥的案子有关,已经查到了不少人。除了殷寿的心腹费仲,还有很多。”

他放柔语气:“闻太师操劳一生,你到这儿跟我挨冻,我一个人来安阳,殷寿弄死我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大家这么拼,不都是为了心里那点情分吗?令尊想给年轻时的兄弟一个交代,你要报养育之恩,我也想对得起我爸、对得起我哥。”

姬发的脸孔也染上血一样热烈的红,仿佛刚刚呕出了一颗心、半腔血。

“我真的,真的想让大家都好好的。”

如果没有殷寿,如果没有那些暴行……一切都会好好的。

邓婵玉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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