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鱼忘哽咽着找出一点借口,“吴恙,如果这些话你不是在我面前说,我是不会相信的,我也不会答应分手。”
“鱼忘,你知道吗?每次你发消息过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每次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们离得太远了,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你肯定也感觉到了,对不对?”
“这几个月我真的好累,我要忙学业,要挣生活费,还有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事情等着我去解决。我还得想着怎么回应你,安抚你的情绪,我继续不下去了,太累了。”吴恙忍不住哭了出来。
明明在这段时间里,无理取闹和故意冷漠的人都是她,最后还要倒打一耙。她真的痛恨自己这样卑劣地利用鱼忘的感情,可是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放弃。
“我们就到这儿吧,好吗?”她哭着说。
“可是我不想分手,明明你也还喜欢我对吗?”鱼忘哭着挽留她,“我以后就不会这么忙了,我们不会再分开这么久了,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
“我知道我给你发太多消息打扰到你了,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忙,我以后不会那么做了。吴恙,你相信我。”
“我来找你,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鱼忘……”吴恙的情绪在奔溃的边缘徘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在考虑她?为什么他要责怪自己?为什么他要低声下气地来乞求说不要分手?
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手?
可笑的是,她又偏偏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总觉得他攒够失望就会离开,可是他真的希望她能够在自己的天空翱翔,活的自由而灿烂,所以从来没有失望过。
她冲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喊,以此来遮掩真正的情绪:“你觉得我们见面因为这个吵架有意思吗?非要闹得让彼此都那么难堪吗?”
“我不是想吵架,我只是——”鱼忘解释。
“你说过的,你不会要求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现在我想自己一个人走了,你连你唯一做出的承诺也不肯遵守,是吗?”
“鱼忘,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要给我什么。现在,我只想让你放手,算我求你了,可以吗?”
太了解一个人的时候,连伤害都是字字戳心,刀刀毙命的。
她的话一层又一层地堆砌起来,像个制作精美的蛋糕——是她送给他的生日蛋糕。
电话那头久久地沉默着。
“至少我们在一起了那么几年,是真心地喜欢过彼此,最后分开的时候就体面一些吧。”吴恙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不自觉的颤抖放下最后一根稻草,“算我求你了。”
“可你明明说过你会永远爱我,会永远支持我的。”鱼忘喃喃自语。
“在见过更大的世界和有更多的选择之后,人是会变的。”吴恙冷静下来,“我不希望我们以后因为没有选择更适合自己的路而后悔,互相埋怨。”
“所以我们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
鱼忘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吴恙,答应分手会让你开心一点吗?”
天气太冷,连眼泪都冻住了。
“会。”吴恙回答,“至少我会比现在开心。“
“好。”鱼忘站在漫天的雪里,艰难地说出那句她想听到的话,“我们分手。”
“嗯。”吴恙逞强地弯着嘴角,眼泪却落得十分狼狈,“我们都变了,不要再念着以前了,朝前走吧。”
“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联系了,我不想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要去上晚修了,再见。”
她说完这句话就兀自挂了电话,而鱼忘的那句“再见”哽在喉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握着手机,不知所措地坐在天台上面对空白。
下雪的夜晚很冷,天空透着诡谲的红,不计其数的雪花从上面飞下来,让人间一夜白头。
鱼忘伸手接住几片,看着它们融化在手心里,刻骨的冷便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痛到他快要窒息,最后因为太冷而变得麻木。
眼泪怎么这么烫?
他抬起手想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却看见上面沾满了雪,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告诉吴恙——春明下雪了。
但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
不合时宜的东西,只会让人厌弃。
悲伤累积到极点,他再也忍不住,坐在缤纷的雪里失声痛哭。
另一边,吴恙挂完电话之后跌坐在地板上用力喘息,胃里翻腾得厉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颤抖着站起来走到桌边去一杯又一杯不停地灌水,想要把胃里的热浪压下去,可那些水到了胃里好像全都变成了肥皂水,翻滚得越发厉害,吐出一个又一个的泡泡四处逃亡,一碰就破。
好疼,四肢百骸又酸又麻。好冷,全身都抖动得厉害。
她拼命地想把情绪压下去,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干呕起来,眼泪随之大颗大颗地掉出来。她靠着墙滑坐到地板上,终于找到理由大声地哭了出来。
好冷,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她莫名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过不去这个冬天了。
可偏偏她还要在这里待到来年春天,然后去独自面对一个不会再有鱼忘的世界。猛然记起没有来得及给他唱《祝寿歌》,她又食言了,可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个用谎言编织起来的梦终于要结束了。
而他被迫收下了她送的23岁生日礼物——自由。
【祝贺你终于能够毫无羁绊地向上爬,然后一路上看到所有你想要看到的风景。】
【也祝贺我终于从梦里醒过来,回到我该有的人生当中去。】
吴恙抬起头笑着,泪水却不断漫过眼眶一路滑落,沾湿了一大片衣襟。
春明的雪下到后半夜夹杂了雨,夜色被雨淋湿逐渐透明起来。从天台上可以依稀看到春明的夜景,绵延不绝的路灯,灯火通明的某处。
鱼忘不知坐了多久,等抬起手机想要看看几点了的时候,才察觉到手机已经关机了。
天快要亮了,夜晚早已凉透。
他看着远处的路灯成片成片地熄灭下去。
花枯萎了,萤火虫也随着那个人飞走了。
天亮了,他却从此被困在了昨夜的雪里。
看着脚边黏腻的雪,鱼忘动了动僵硬的腿——该走了。
他站起来,忍着浓重的眩晕走到楼梯口,突然两眼一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楼梯间的动静很大,房东出来查看情况时发现了他,赶忙打了急救电话。
低血糖,高烧,胃出血,左小腿骨折,脑震荡。
刘昌爱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鱼忘还躺在急救室里。
三天过后他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因为之前烧的太厉害,将近一个星期讲不出话来。
医生说要静养一段时间,刘昌爱帮他把先前答应下来的活动能往后延的往后延,该推辞的就推辞了。
坐在病房里给活动主办方发完道歉信,她抬头问:“发生什么事儿了让你天寒地冻地坐在天台上淋了一夜的雨?”
鱼忘看向窗外灰蒙的那片天,始终没有说话。
刘昌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看鱼忘这样,她想她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好评判这件事对鱼忘来说是好是坏,但现阶段来说,鱼忘谈着恋爱肯定不会是件好事。甚至如果被媒体发现了,事情还会更糟。
想起先前吴恙说的那句“我不会成为他的阻碍的”,刘昌爱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鱼忘,默默地叹了口气。
分手这场你来我往的生死搏斗,想来他们两个都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