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寻家里总共就那么几个人,人精占比又这么高,她这模样,还勇闯寒家的中秋宴席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容鸢渴望作为接近亲人一样的存在去为寒香寻母女庆祝,可权衡之下,正因为寒香寻把她视作家人,她才不能在这个日子让寒香寻分心担忧自己。
“抱歉寒姐,我国庆前就答应朱姨了,”容鸢最终回复给寒香寻。
这话也不完全算说谎,9月底那天冯如之特意请她吃饭,就是找她坦白朱鱼给过李守节电话号码这事,转达朱鱼的歉意之余,冯如之也关心她本人的情况。当时她就下定决心,答应冯如之,自己会去找朱鱼看看。
话说出口了,她却一直没去,只因着这一周里,她的状态在白天都是极好的,能正常带十四下楼散步了,遇到真真还能普普通通地聊聊天。她为了保证睡眠时间,暂时把长跑停了。虽然规律运动对她的情绪稳定有一定的帮助,但早晚大量运动导致她的皮质醇水平居高不下,这种时候反而会影响她的睡眠质量。睡不着将比睡不好更糟糕。
这个时间表调整有一定作用,她整个人好多了。到店里恢复营业后,她在工作中也没有发生力不从心的情况。如果只看每天早上5点到晚上12点,她就是没问题的;只有在夜里那无人得以窥探一二的5个小时里,她才是糟糕的。她会在连连噩梦里一直哭泣,直到现实中的枕头也被泪水浸湿。
容鸢当然明白自己这样不行。她每天睡醒,会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去找朱鱼了。一天平稳读过后,又让她难免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也许这一觉是美梦。美梦当然不会降临,她本人最清楚,这样的反复意味着什么,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这甚至不像神话中带着隐喻的,那些日复一日循环着的惩罚。她不会像那般一成不变,重复同一个阶段,时间久了她将会更糟————又或者突然有一天她睡醒,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么轻松,直到往昔猝不及防地追上她,又拽着她下坠。而不管是哪种,发生之前,她是无法预见的。
容鸢昨天才联系的朱鱼,表明了自己的困境。朱鱼就让她今天过去一趟,顺便吃个团圆饭。她不愿意自己现在这样子出线在寒家家宴上,自然也不希望去朱家的家宴,被朱鱼看出来。容鸢是觉得,自己的情况应该要排在阖家团圆这个节日主题之后,而非去破坏它。
但朱鱼没和她商量,直接说已经准备了她那份饭菜和月饼,必须到。
根据冯如之的说法,朱鱼有找寒香寻商量李守节和她的事,寒香寻是了解情况的,听说她不来是要去找朱鱼,心下了然,回复道:“那帮我跟学姐说中秋快乐。顺便帮我留一盒她做的茱萸月饼,丫头好这口。”
“我给小寻带两盒,我吃不来那个味道。”容鸢回复,知道寒香寻这边算是讲通了。
容鸢才退出和寒香寻的聊天窗口,冯如之的消息就推过来了。
“前妻姐,你起了吗?我妈想打你电话不好意思,怕你还在睡。”
“车停医院吗?今天员工宿舍那边有地方停吗?”容鸢一边问着,一边走向衣柜,打开门开始找今天的衣服。
衣柜里,一半整齐挂着的夏季衣物,是容鸢自己的;而另一半被容鸢推拢到一起的成套成套的衣物,则是温无缺的。挤成一堆的衣服表面,温无缺之前每天定期喷上去的香水味道已经很淡了,容鸢需要凑很近才能闻到一点。
容鸢抓了身短袖搭休闲长裤的衣服出来,又关上了柜门。
冯如之的回复已经发到了:“停员工宿舍这边没事,这两年大家都爱出门旅游,今年也是,大半个楼都没人在呢。所以我妈说,你那狗也一起带来吧,今年没人盯着可以带来。”博浪沙中医院的患者以老人居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过来做疗养和康复的,员工宿舍又和医院相连,为了避免宠物可能跑到院区和病患产生不必要的冲突,医院董事会是规定住在员工宿舍的医护和其他工作人员,不许养猫狗之类的宠物。如果员工有这个需求,医院可以提供住房和交通补贴,让员工不至于为了养宠搬出去住而产生太大的经济压力。
容鸢放下手机,又看了眼在围栏里啃拖鞋地十四。回国三年多,容鸢这是第一次在人家家里参加中秋家宴,之前在国外她自己家过得很简单,但是她印象里社区的华人同胞家庭会弄得很隆重,几乎从早到晚都有家庭为单位的活动。一些祖籍在东南沿海地区的老人家,还会一大早在院子里摆上供桌、牌位等物品,在院子里悄悄烧一种叫纸钱的东西,并念念有词。她们这些行为无疑容易与她们生活上更加西化的小辈起冲突,容鸢记得到了这些传统节日,经过这些邻居的院子外总能听见他们普通话夹杂着方言在吵架,吵到最后小辈忍不住用英语骂人,以老人家听不懂告终。————总之,过节在容鸢的印象里,就是很耗时的一件事。她既然出门过节,那十四一只未满半岁的幼犬独自在家一个白天,确实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