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的父母、兄弟、儿女?”
“不是。”
“是你的丈夫?”
“当然不是!”
莫辛激烈地否认。
“那他是否有和你明确表达过,想要尽快得到治愈,即便要冒彼此双双殒命的极大风险?”
“……”
莫辛从来没有和李莲花开宗明义地讨论过“以后”。她给予,他接受,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心照不宣。
但或许就是在那心照的背后,是她清楚地意识到李莲花的云淡风轻源于他甘于自毁的倾向。
“医者最忌替患者做决定。他非你至亲,亦神志清醒,不该被蒙在鼓里。”烛火明亮,映得关河梦目光灼灼,“我会教授你乳燕神针,但我有我的节奏。”
“这是对你,对他,也是对我自己负责。”
“……兄长,兄长?”关河梦的耳边忽响起苏小慵的呼唤,他蓦然从回忆中醒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却先摸到了一轻薄的物事。
“九转熊蛇丸配方外赠,等于白送出了一半的天南春。要知道你可还没开始教呢,这莫姐姐还真是大方。”苏小慵感叹道。
关河梦听言,不知在想什么,几秒后,他忽然走向院中的药炉处。炉火正旺,红得像暗夜里升起一个太阳。
“确实是精妙无匹的良方。”他冷冷地说道。然后,一抬手,将纸张扔进这熊熊的炉火之中。
与此同时,临安。
繁华鼎盛的大熙皇都已进入了深眠,但其中经久不熄的暖暖灯光使它成为一支巨大的蜡炬,为漆黑的大地提供一个安全的锚点。
但再强大的光明也终有不能照见之处。离西大门金光门约二十里处,一座了无生机的坊市废墟正静静躺在乱草密林中。深重的雾气弥漫于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之间,焦黑的瓦面墙璧揭示着这里曾经遭受过怎样惨痛的命运。关于这里被废弃的原因有许多传闻,一说是这个当年不输内城繁华的坊市曾遭受过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大火一夜之间吞噬了三千坊民的生命;也有说这里曾是南胤遗民的聚居地,他们带来了失落王朝的天量财富和技艺,却被逃荒的流民山匪抄剿殆尽。总之,这是一处常人绝不敢靠近的不祥之地,是被刻意遗忘天子脚下的丑陋疮疤。
“梆梆——”内城远远传来了子时的打更声。
随着声音消散在那残破的建筑之间,黑暗中忽然一点、两点、三点……燃起了幽幽的绿色冷光,然后这绿光像会繁殖一样迅速扩张,直至遍布了整座废墟。紧接着,幢幢的“鬼影”开始出没,他们或聚或散,或走或定,交谈、叫卖、争吵等各种声音开始响起,将这废墟诡异地变得热闹起来。
谁能想到,这皇城之畔,天家近畿,竟隐藏着天下最大的鬼市。这里买卖着一切商品和服务,来历不明的财宝秘籍,阴狠残忍的武器毒物,无孔不入的情报消息,以假乱真的官文印信……当然,还有贵贱人命。
就在这鬼市最深处,一条裂开的地缝所形成的巨大空洞之内,十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万圣道正经历着不怎么愉快的气氛。
“……封磬,天南春那边还没有进展吗?”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貌之人坐在主座上,略带不豫地向跪在阶前的一人问道。
被称作封磬的人作文士装束,阴鸷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主上恕罪。那天南春的符敏仪和薛慕华油盐不进,偏最近又好似察觉什么加强了戒备,属下这才一时没有得手。”
“哼,蠢材!你不去找真正的天南春之主,只一味在两个奴才面前打转,自然是要无功而返。”
“主人的意思是?——”
上首之人甩下一沓资料,封磬赶紧弓着腰去接。
“此女名叫莫辛,是从前四顾门的杂务会计。十年前赢下了聪辩老人的珍珑棋局,大约是得了什么传承,又于八年前创办了天南春。姓薛的和姓符的,不过是她明面上的替手。”
“主人手眼通天,胜过属下千倍万倍。”封磬心悦诚服,“属下这就去派人盯紧这个莫辛,伺机动作。”
“还有,我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虽然将乔峰这个大麻烦拉下了马,却没有成功叫他与中原武林,尤其是丐帮和少林反目成仇,真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角丽谯和她的人到底干什么吃的?”那人的语气不满之意越发浓郁,手上劲力一使,座椅扶手已成齑粉。
“主上息怒。那角丽谯虽废物,但她最近传来一个消息,依属下愚见,或对咱们的大业有用。”封磬怕连累自己,忙向自家主人抛出一个好消息。
“百川院近来花了大阵仗,抓到了少林寺行凶之人,竟是失踪多年的辽军总教头,乔峰的生身父亲,萧远山。他潜藏于寺中三十余年,竟学了一身的少林绝技,就是为了报当年雁门关杀妻夺子之仇。”
“这算什么用处,充其量是一个莽夫的个人血勇,不值一提。”那万圣道主人不屑一顾。
“可是主人,您猜他为何要选择少林寺安身?又为何要袭击少林门人?”
“……难道,当年雁门关之事与少林有关?”
“主人英明,正是如此。而且从监察司审问记录来看,他这三十年来所探知道的东西,远远超过外人的想象,足以让整个武林地动山摇。”
万圣道主人终于对封磬的话产生了足够兴趣:“哦,是关于谁的?”
“少林方丈,玄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