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下值回来,一手抱起丽奴,目光扫见案上摆着特产,顺手拿了描金的拨浪鼓,坐下问:“谁过来了?”
郭柔奉上紫苏饮,道:“老家的亲人过来看我。不许他喝。”
曹丕忙一手按住急切的丽奴,一手端着喝了几口,还给郭柔,“既是家里人,叔伯兄弟所居何职?”
郭柔放下杯盏,朝他一笑,道:“千万别因私废公,他们能为你所用,就用,不能,不用。”
曹丕笑起来,问:“你就没有个私心?”
郭柔往他那儿一指,曹丕低头一看,煞有其事道:“原来这小子就是你的私心。”
郭柔一笑,嗔道:“你就欺负他不会说话。今天暖和,你沐浴去。”
曹丕道:“你也一起去。”
郭柔接过丽奴,啐了一口,红着脸走开了,道:“谁和你一起去,弄得地上都是水。”曹丕笑着自己去了。
半天后,他沐浴回来,郭柔在廊下招手,让他坐对面晾头发。
春光融融,香风拂拂,紫藤花如瀑,春意熏得人沉醉,郭柔缓缓移去靠在曹丕怀中,曹丕双手抱住她,倚着朱红栏杆,享受这份闲暇。
休沐日,两人如约一起去打猎。曹丕箭法好,最爱射雉,归来马屁股上挂满了彩雉,而郭柔箭法粗疏,只当踏青,追上时马头簪满了鲜花。
春去秋来,捷报频传,曹军斩杀袁谭,班师凯旋,冀州全境归曹氏。曹丕率领文武大臣出城迎接。曹操归来后,先赏赐随军的谋臣武将,再听过冀州的军政,才空出时间听家事。
他命人叫曹丕来书房,考校其时政军务,曹丕一一答了,曹操心中暗道,虽行军打仗非其长处,但守成尚且可以。
曹丕怀里揣着两份条陈,见父亲心情正好,便取出来,笑说:“儿子想请阿翁指教一二。”
曹操接来,打开看罢,笑道:“你当真舍得?”这张是关于皇商的,曹丕要将手下经商豪族献出来。
曹丕腼腆一笑,道:“外面不乏豪商大族,然其利多不如这三家,是这三家善于经营吗?不是的,这全托阿翁的福。阿翁别问舍得舍不得,就说这条计策可行吗?”
曹操笑说:“你考虑深远,确实有益。果然长进了。”
曹丕又从袖里掏出一本条陈,曹操正要伸手去接,曹丕往后一缩手,满脸陪笑道:“你是以阿翁的名义,还是以司空的名义来……”
话还未说完,曹操就夺过来,反手敲了曹丕的头,气笑了,“我要是以司空的名义,你刚才就该跪在门外回话了。”
曹丕捂着头讪讪一笑,静等父亲看完。这份条陈的重量比那份皇商重多了,是关于明诏分田的事情。曹丕耗费了半年的时间,派人实地调研,以及查找资料。
曹操问:“有谁帮你写这份条陈?”
曹丕道:“今年三月我有了想法后,就悄悄派门客去调研,又整理了中平元年后的历年田亩户数,郭氏帮我算了数据。除此,再无别人。”
曹操又问:“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曹丕回:“我看历年卷宗时,看到钟元常卫伯觎招抚流民恢复生产的旧事,一直想流民为什么不愿安定下来。
思来想去,有三点,一来是战争频繁,二来是租赋沉重,三来是心有疑惑。如今阿翁统一北方在即,又实行新税法,那么只剩下第三点了。
若朝廷下令允流民就地傅籍,分与田地,做永业之田,红契黑字,朝廷明诏,或许有些成效。
另外,不患寡而患不均。将士冒死血战,与他们分田,这田要多一倍。除了将士,还有那些屯田户,虽未上战场,但功劳也不小。”
曹操沉吟道:“你倒是学会了轻徭薄税?”
曹丕道:“我以粮草支出最高那年测算过,勉强能支撑。”
曹操道:“勉强?我又收编了袁谭的军队。”
曹丕道:“现在冀州全是阿翁的了。”
曹操伸手点了点曹丕,道:“把你的测算草稿,全给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