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眉头紧锁。他深知玉帝此举必有深意,但福德星君的话也代表天庭内部情绪。
他不能附和,但也不能完全无视。他出列一步,试图将话题拉回规矩本身。
“陛下,福德星君之言,虽有过激,然其忧虑天庭法度尊严,情有可原。七苦元君身份特殊,身兼佛门菩萨与我天庭敕封元君二职,确易引人非议,混淆视听。职责界定,权属归属,恐生诸多龃龉。臣以为,当慎之又慎。”
哪吒冷眼看着这一切。
但听到常驻凌霄时,他心口那颗樱桃核猛地一跳,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要笑出声来。
常驻?她要来天庭了?天天都能见到了?
他迫不及待,脑中都是要带她去哪玩。对了,她还和当初一样,成天就一个发型。等她来了,要将最好看的珠花首饰全堆上去。
哪吒强行压下飞扬起来的眉梢和嘴角。有什么比见到她还兴奋的事?显然没有。
他抱臂的姿势更显桀骜,仿佛眼前这场关乎天庭颜面和势力平衡的争论,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猴戏。
玉帝的目光缓缓扫过群情激奋的仙班,最后落在痛哭流涕的福德星君和一脸肃穆的李靖身上。
“福德星君,”玉帝开口,“你说,与应是天庭的功德树?”
福德星君一滞,感受到那目光中的重量,气势弱了几分:“老臣……老臣只是痛心……”
“树被移栽,根可还在?”
福德星君愣住了。李靖瞳孔微缩。哪吒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御座。
合着这帮老东西,当着他的面,准备欺负他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师妹?
他模仿那人的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玉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投向灵山的方向。
“她身负之七苦,源自天道,烙印于其神魂根本。此乃根。纵使其枝叶伸展于灵山,受佛法滋养,证得菩萨果位,此根所生之功德气运,冥冥之中,依旧牵引着此方天地秩序,与天庭气运相连。此乃天道定数,非人力可彻底斩断。”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殿内。
“敕封她为元君,并非追认,亦非施舍。而是锚定此根,昭示其本源归属。让她常驻天庭,名为宣化慈悲,实则是将此树移回我天庭庭院之内。虽枝叶仍带佛光,然其根植之土,已在我天庭规制之下。其所生之果,纵有灵山分润,其主脉气运,终究要归于我天庭气数。”
这番解释,如同拨云见日。众仙神恍然大悟,原来陛下并非软弱退让,而是以退为进,釜底抽薪。
用一个虚名,加上常驻的实质行动,将这颗被灵山抢走的功德树,重新纳入了天庭的监管和影响力范围。
虽然树还是那棵树,果子可能还要分灵山一些,但栽树的地方换了。
以后这树怎么长,结多少果,天庭有了更大的话语权。
“至于灵山……”玉帝声音转冷,“西行之路,取经大业,乃定数,亦是我天庭与灵山共襄之盛举。此乃关乎三界气运流转、消弭劫数、稳固乾坤之无上机缘。其重要性,远非一尊菩萨,一份功德可比拟。”
他扫过下方所有仙神,在几个仍有不服之色的老臣脸上停留,“在此大机缘开启之前,天庭与灵山,需维持表面之和睦,不可因小失大,横生枝节,坏了天数。与应之事,便是维系此表面和睦之纽带,亦是彰显我天庭气度、掌控主动之棋。尔等,可明白了?”
西行之路、取经大业、无上机缘。这些词瞬间镇住了所有异议。殿内一片死寂。
众仙神,包括方才还愤愤不平的福德星君,都低下了头。
与应这颗树固然重要,但比起涉及三界气运重新分配的西行取经大业,她确实只是一枚需要妥善运用的棋子。
现在和灵山撕破脸,坏了取经的定数,那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太白金星适时出列,躬身圆场:“陛下圣明烛照,深谋远虑。以元君之名锚定其根,以常驻之实移树回庭,更以此维系仙佛和睦,以待西行大机缘。此乃一举数得之妙策。老臣等,心服口服!”
“臣等心服口服!”众仙神齐声附和,再无人敢有异议。
哪吒听着这一切,在心底冷笑。
玉帝的老谋深算,天庭的权衡妥协,灵山的算计,区区几句话,就衡量了她的命数,她的归处。
不是简单的常驻天庭,而是要将她推入滚油当中,恨不得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
可她不是棋子,不是功德树,也不该是那独坐莲台的菩萨。
在哪吒心里,她还是那个怕水,蔫巴坏,心思剔透的小师妹。
她是与应,不该是任何人的棋子。
她和他,都该是自由的。
他不再看那些仙神,目光穿透金碧辉煌的殿宇,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即将踏入这片冰冷天庭的身影。
哪怕前方有未知的风暴,他也会与她站在一处,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退朝的仙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