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气了。
南宫政仁坐在地上,嘴角的血如同艳丽的墨彩,本就漂亮的长相平添几分靡丽。
祝祈琰注意到他今天的气息分外虚弱,就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整个人恹恹的,却有一种说不说来的媚意。
视线往下,脖颈间还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祝祈琰双手抱胸:“南宫。”
南宫政仁:“嗯?”
“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祝祈琰心中的奇怪盖过了愤怒,“你去灵媒系看看呗。”
“鬼上身?”南宫政仁饶有兴趣地嚼着这个词。
女鬼吗?
心甘情愿沦陷进她的温柔乡,为她献上自己的身体、灵魂以及一切的那种。
“干嘛呢,打架了?”
陆续有同窗们进来。
南宫政仁拍拍灰站起来:“没事,摔了一跤。”
上课时间将近,众人都在案牍前落座。
“箜竹派掌门仙逝,秦老回去主持大局,箜竹派如今只剩秦老一个道轮境,想必他是抽不开身了,哎。”
“秦老走了,也不知琴乐课会是谁来上?你们谁知道吗?”
众人纷纷摇头。
“只是,不得不说一句,恐怕换谁来都不如秦老。”
“我也是冲着秦老才选琴乐课的,秦老走了,明年我也不报了。”
钟声敲响,讲堂中安静下来。
门帘掀开,日光斜照进来,所有人将目光投向门口。
坐在前排的少年朝旁桌同伴手臂上狠狠揪了一把。
“痛吗?”
被揪的少年也不恼,傻傻看着走进来的身影:“痛。不是做梦是真的。”
祝寒在讲堂前坐下,依旧是一身洁白的素缎长袍,清丽端庄,素洁中带着些冷淡,只是并非一早穿的那件了。
激动、意外、崇拜、不可思议,越过这些澎湃的情绪,祝寒抬头看见讲堂后排角落的身影,眉眼便舒展开。
“太美了……”
“我去,她是不是对我笑了。”
“等等,什么情况,真是仙尊来上琴乐课?!”
“是哦。”祝寒回应座下发出的疑问,“从今天起由我暂代秦老为大家授课。”
讲堂里沸腾了。
她想了想,看这样子,应该不需要她再作自我介绍。
拿起名册,上面共有二十个名字,座下现在是十九人。
空缺的那张案牍前坐的本应该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叫徐元泰的孩子。
既如此,那就到齐了。
她低头看去,放在面前的七弦琴没有一粒尘埃,桐木油亮,琴弦光洁。
“开始上课吧。”她笑了笑,说道。
学生们还没缓过神来。
何等神仙人物,他们自家长辈都望尘莫及的存在,他们竟能这么近地听她讲课,即使不是主业,仅是一门闲趣课程,也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简直是做梦都没想到的天降惊喜。
好美。
声音好好听。
居然是这么温柔一个人,以往只听过她的传说,以为这样的人会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亲眼一见却是完全不同。
初见虽清冷如雪,但一颦一笑却柔和如春日花枝。
“琴之道,在乎心。心不静是学不好琴的。”
祝寒坐在讲台之上,娓娓而谈。说来也好笑,离火宫本是剑宗,不过,许久以前,在她尚未测出灵根之时,她那便宜父亲却不许她练剑,只准她学琴。
往死里学。
彼时昆天域世道还一片混乱,三宗之一青雪峰那位爱与美人抚琴的宗主发须皆白,已经上千岁,若一日地板上琴弦散落染血,有盖着白布的女子尸体从他房中抬出,那一日便有一个小宗门鸡犬升天。
指尖流血也得练琴,所以虽一度荒废了数年,如今依旧信手拈来。
座下这些学生听得聚精会神,就祝祈琰一人如坐针毡魂不守舍的模样。
祝寒:哟,亲姑在台上讲课都开小差。
这个状态,不正是个活生生的反例。
祝寒:“刚刚我讲的,诸位可有所感悟,有了感悟,就结合实际来提升。那么祈琰,来弹一曲吧。”
祝祈琰突然被点名,硬着头皮答道:“学生曲艺不精……”
他刚刚一直在想,为什么老是觉得姑姑在往南宫政仁那边看?定是昨天南宫政仁那番轻薄举动惹她不快……不对啊那眼神也不像是生气。
还没想出个什么名堂就被祝寒点了名。
祝寒对祝祈琰求饶的眼神熟视无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曲零碎不堪,声声乱耳,听得祝寒和学生们眉头皱起,恨不得不顾礼节马上用双手将耳朵堵住。
曲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一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一把折扇,他轻扇扇子,摇头道:“有辱斯文啊。”
有人在偷笑,有人则在无可奈何地叹气。
祝寒:“知道为什么点你吗?”
祝祈琰:“学生走神了,在想与课堂无关的事。”
祝寒:“想的什么?”
祝祈琰:“想的……心中一些迷津。”
“我刚讲到要静心,你就走神。”祝寒淡淡道,“心中有惑,不分场合胡思乱想岂不更乱。”
祝祈琰答了声“是”。
“你刚才分神,就罚你去数外面的青石路有多少片砖,可有异议?”
“学生没有。”祝祈琰抱拳,转身出去了。
其余人则在悄悄互相传递眼神,惊讶于她竟把自己的亲侄子请出讲堂。
“继续上课吧,”祝寒眼神又恢复温和,“我中途接任,对大家还不太了解,就先从一些基础的曲子认识大家吧。”
学生们纷纷兴致高昂,争着要来弹第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