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楚徊看了看光洁的地板,对严理说:“阿理,拿个抹布,把轮子擦一下。”
严理说:“你坐了很久了,先躺一下减个压,刚才下车的时候我摸到你背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
说完,严理就伸手把楚徊抱起来,楚徊闭上眼睛:“不用这么着急,你不要老是抱我。”
严理笑:“我喜欢抱你。”
严理把楚徊轻轻放到客厅的单人电动功能沙发上,抬起腿拖,放下靠背。沙发很软,包裹住了楚徊,让他能放松地躺着,也让他动弹不得。怕空调太冷,严理还给楚徊盖了个小毯子。
趁着严理去擦轮椅,楚徊转头看向窗外,夕阳还有些余晖,城市的灯光已经亮起,显得盛大又温暖……
严理推了轮椅过来,看着陷入浅眠的楚徊,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张,有些干了。严理懊恼,忘记提醒他喝水。
严理弯下腰,轻轻吻在楚徊的额头,一触即离。楚徊转了一下头,慢慢睁开了眼,一时间春水初生,千朵桃花层层叠叠次第开。楚徊有些迷茫地看向凑在他眼前的严理,严理得逞地笑:“起来吃饭吧,今天有点晚了,小心低血糖。”
楚徊不知道严理在笑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任由严理把他抱上轮椅,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对严理说:“我要用一下卫生间。”
得逞的笑变成了得意的笑,严理说:“好啊。”
严理把楚徊推进了宽敞卫生间,楚徊被崭新的扶手、降低了高度且下方悬空的洗手池震惊了,他看向严理。严理随手拉过来一个宜家小推车,上面摆着几种医疗器械,是楚徊在用的品种。严理蹲在楚徊面前说:“我真的,随时欢迎你来。”
楚徊低下头,他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一份真挚的感情,他们之间隔的不是四年的岁月,不是少年时期的不敢宣之于口,而是亲人的鲜血、残废的双腿,是经受过现实毒打折断的傲骨。楚徊觉得自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不敢直面严理这一束明亮的日光。
严理仿佛看穿了楚徊的想法,说:“你不要有压力,我们,慢慢来。”
严理说完,起身出门,顺手带上了卫生间的门。楚徊低下头,一滴泪水滴在裤子上,他想起那些怀疑自己、唾弃自己的日子,那些有着严理的梦境,当他终于和自己和解,认识到他只是喜欢严理,不是严理也不会是其他人,家里就出了事,两个人就这样生生错过,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犯错,可现实就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
严理把钟点工温在蒸箱里的菜端上了餐桌,他现在知道,楚徊不是想省钱,而是他只能吃清淡好消化的,并且吃得很少,于是今天的餐桌上,变成了淮扬菜。严理从冰箱里拿出了蛋糕,听到楚徊出来,他笑着回过身:“今天的蛋糕是我亲手做的。”
蛋糕并不很精致,并不影响严理信心满满,他关上灯,点燃了蜡烛。
楚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我已身处深渊,再无所求,惟愿严理一生顺遂,所求皆愿,平安喜乐。
见楚徊睁开眼睛,严理凑到楚徊面前:“许了什么愿?”
楚徊微笑不答,严理并不勉强,拿了餐刀握住楚徊的手,和楚徊一起切了蛋糕。严理转头看向楚徊:“以后每年,你的生日都有我在。”
楚徊眼里闪着光:“好。”
这顿饭以严理煮的长寿面结尾,严理摇着尾巴:“阿徊,你开心吗?”
楚徊保持着微笑:“开心。”
“那么,我要一点奖励。”不等楚徊回答,严理按下楚徊轮椅的手刹,左脚向前一步,右脚踩到楚徊双脚中间的踏板上,右膝抵在轮椅座位边,微微弯腰,把下巴抵在楚徊的右肩上,双手环上楚徊的背,闭上了眼睛。
楚徊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心剧烈地跳了起来,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严理,可是双手选择遵从他的内心,回抱住了严理。那就放纵自己这一次,楚徊闭上眼睛,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今天,我只想再抱一次这个承载着我的思念的人,触摸这个真实存在的体温。
第二天一早,严理准时出现在了楚徊家门口,接楚徊去复健。前一晚严理本想让楚徊住在他那里,可楚徊坚持回家看妈妈,楚徊只好把人送回了家。
发动了车,严理问:“阿姨最近怎么样啊?”
楚徊说:“吃药、多运动、别受刺就还好。”
严理不放心:“我找同学打听下有什么比较权威医生?”
楚徊拒绝:“还是别折腾最好。”
严理觉得也有道理,专心开车到了康复中心。
下车之后,楚徊多折腾了一下,严理发现楚徊用一根弹力带把两条腿并在一起固定了起来,想起自己昨晚做的事,严理哈哈大笑。楚徊有些恼,冲严理勾勾手指,严理凑上来,楚徊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严理的笑意并没有消失,一直到康复师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他才稍微收敛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