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善迟迟没有画下蔡维屏的位置,说明蔡维屏当时发生过位置移动,并且她移动的目的不可告人。
他不敢轻易落笔去画,是因为他怕画出来的图与其他人不同,便会暴露蔡维屏的移动。
阿颖瞬间意识到,当时极有可能是蔡维屏在林王宝芬病发后拿走了那瓶混入了凝血剂的生理盐水。
难道说,真凶真的是林子明和蔡维屏夫妇?
“蔡维屏当时的移动轨迹是怎样的?”阿颖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我不记得了。”林子善含混地说道。他不敢将话说得太实。
“她大致在哪个位置?”阿颖继续逼问:“你既然能记得其他人的大致位置,总不至于刚好忘记了她的吧?”
然而笔停在林子善手里,没有继续画下去。
他选择了沉默。
“林先生,你老母,经我们法医检测,证实是死于凝血剂。她是被人谋杀。”阿颖想唤起他的孝心以打动他:“她同时发生脑梗和肺栓塞,那种死法是非常痛苦的。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杀人,凶手采用了这种杀人手法,证明他非常冷血。无论他是谁,都不值得你包庇——哪怕你母亲留下遗言希望你包庇。”
最后一句是阿颖的大胆猜测:如果林王宝芬真的如先前几名证人所说,留下遗言说要土葬,并且制止众人打电话叫救护车,那么林王宝芬的意图应当在于包庇凶手。她极有可能也留下了明确的遗言要求子女保护凶手。
林子善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红眼眶里盈满了泪,泪光遮去了他瞳孔中深刻而复杂的情绪。
他终究还是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此后无论阿颖问什么,他都行使了沉默权。
阿颖等了他很久,最终挫败地离开审讯室。
林子善令她强烈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这令她感到不适。
她的父亲便是如此,沉默地抗下一切,沉默地牺牲小家庭,去抗下大家族的一切。他所有决定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仿佛他自己的利益和感情都轻如鸿毛,仿佛她和她母亲的利益和感情也天然地应该义无反顾地牺牲。
阿颖打了电话给鉴证科。同事还没有检测完她送去的所有在林家村屋采集的样本,但目前为止,检测结果里没有任何对她有帮助的内容。
难道她要把所有破案的希望都寄托在澳洲、寄托给阿永?
难道她真的要把所有破案的希望都寄托到别人身上?
现在剩下的可以审讯的对象,还有蔡维屏和林子明,以及他们的小儿子林重。
阿颖决定从林重入手。
由于林重没有成年,审讯时需要监护人在场。
阿颖选择了让蔡维屏来旁听,蔡维屏则主张要有律师陪同。警署方面同意了律师在场的要求。
蔡维屏坐在单向玻璃后,她可以看到听到审讯室里的内容,但审讯室内则不能看见她,也不能听见她的声音。
林重11岁,瘦弱而白净的小男孩,个子在同龄人里不算高,模样倒是清秀漂亮。进门来,样子怯怯的,木木的,眼神里有些防备,看起来像是有过被霸凌经历的小孩。
律师西装革履,戴着古驰眼镜,袖口露出一块百达翡丽的手表,站在林重身旁。
阿颖冲林重微笑,试着缓解他的紧张,随即宣读告知书:“林重小朋友,不要害怕。等阵只要诚实回答我问的问题就行啦,回答完问题再等一阵就可以回家。当然,如果有问题你不知道或者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这是你的权利。你要注意,你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会被用作法庭上的证据,所以一定不要说假话。还有要注意的是,有些话,如果你现在不说,到了法庭上再说,那可能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我说的这些,你都听明白了吗?如果哪里不明白,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林重中文很差,阿颖用的是英文。
林重看向律师,律师点了点头,于是林重答道:“明白。”
“真是醒目仔。”阿颖笑着掏出纸笔:“我们用画画的方式来问问题,可以吗?”
林重点头。
“在家的时候,谁陪你最多?你把他画下来吧。”阿颖道:“简单画就可以,不用很漂亮。”
律师没有理由提出反对意见,于是只默然看着林重动笔,简单几笔勾勒出一个火柴棍小男孩,卷发,头上戴着鸭舌帽。
阿颖问是谁,答说是隔壁印度裔邻居家的小孩。
“家里人呢?谁陪你最多?”阿颖问。
林重握笔的手动了动,摇一摇头。
“家里人不陪你呀?”
点头。
阿颖心生诧异,问道:“在家时,是阿嫲给你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