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林家村屋,阿颖又往林嘉仪家走去。
林嘉仪家在不远处的粉岭名都,阿颖开车过去只用了十分钟。
两家住得如此近,也难怪林嘉仪结了婚,成立了自己的家庭,却好像没有剪断脐带。只不过这脐带或许是反向输血的。
林嘉仪的房子是普通屋苑那种三居室,面积大概有700呎(约70平米),被生活塞得满满当当。
阿颖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息。人的气息。不用说也知道这里是住人的房子。
靠客厅玄关门的是厨房,滚筒洗衣机塞在灶台下,因此厨房里面有油烟,有洗衣液,也有发霉的砧板、海绵和蔬菜。
阿颖打开雪柜翻找,雪柜里气味复杂,好像封存了它二三十年来所有容纳过的食物的痕迹。
里面没有类似输液瓶之类的物品,也没有冷藏保存的药物。
客厅墙壁原本是米白色的,但经年累月,已经泛黄。沙发是老式的布艺款,深蓝色,已经被坐得微微塌陷。卧室门框上面还留着几道铅笔划痕,是小孩子量身高的痕迹,数字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日期。看得出林嘉仪自从结婚就住在这里,再没有换过房。
夫妇俩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公务员,女儿是护士。
无论怎么算,这家的收入应该都够换一个更好的住处的。
无论怎么算,这家人的空闲时间也应该够收拾房间的。
房子实在是杂乱得让阿颖难以置信。单说客厅一隅:沙发扶手上搭着一条皱巴巴的毛毯、几本翻了一半的杂志、遥控器、几包拆开的饼干和薯片、一瓶花露水、一包抽纸、一根跳绳,还有插着充电器的手机数据线像小白蛇一样蜿蜒到沙发缝隙里。
警署的同事们已经来搜查过一次,但阿颖相信,眼前的乱象,绝对不是警署同事们所能制造出来的。
乱得太生活化了。
她能从这一张沙发上,看到三个成年人在这个房子里每天鲜活地逐渐发霉腐烂。
李雪凤的房间,床横在门和窗中间,靠窗的一侧空隙里塞了几个零食袋,靠床遮挡着。像个偷吃零食怕被父母发现的小孩。
床没铺,被子卷成一团,枕头歪在一边,还堆着些杂志、内衣、公仔。
小小一只床头柜上摆着一盏小夜灯、半杯水、一本折了角的书、清凉油、润喉糖、减肥药、眼镜盒、发箍、耳钉、双眼皮贴、面霜,看得让人生怕卧室主人半夜睡觉时不小心蹭到床头柜便摔碎一片东西。
三只大衣柜,门都没关严,各种袖子裙摆夹在外面,满是漂亮衣服。
阿颖花掉了这一天剩下的全部时间,在林嘉仪家这座混乱的迷魂阵中苦苦搜寻,不放过蛛丝马迹。
她仔细检查了每一片碎纸片,每一个玻璃瓶,生怕漏过任何证据。
筋疲力尽。
她像在村屋时那样在水槽、垃圾桶、雪柜等区域尽力取了一些样品,但这些样品对于破案到底有没有帮助,阿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只是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想:李雪凤为什么不把留置针冷藏在自己家雪柜,而要放到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