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完李忠实,按顺序该审问李雪凤。
但在此之前,阿颖想先审任莎薇一次。
林嘉仪和李忠实做的口供到目前为止都在很巧妙地规避“包庇罪犯”等罪名。
只有真正熟悉香港司法制度运作的人才能像这样在制度面前保全自己。
林家最懂这套制度怎样玩的,就是任莎薇。
阿颖的直觉告诉她,莎薇是整起事件的背后操盘手——从处理老人后事、谎报失踪再到现在的面临审讯,就是她在指导协调林嘉仪一家和自家三口人的行动。
审讯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嗡嗡作响的通风口在天花板上震颤着,墙面刷着泛灰的白漆,一盏白炽灯垂在桌上,把桌面照得有些晃眼。
任莎薇走进审讯室,看见阿颖,一笑,笑得很轻松:“没想到我们有天会坐在这张枱的两边。”
阿颖望着她道:“我看你平时上班总是懵懵的,没想到你原来这么醒目(聪明)。”
“真醒目的话,就不会被捉到这里来跟你吹水啦。”莎薇尚有心情讲笑。
“你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是不是?”阿颖问。
“我都没有犯什么罪,为什么不让我 ‘全身而退’,Madam?”莎薇反问。
阿颖一笑,不置可否,一边口头宣读告知书,一边敲打着键盘,开始笔录。
两人都是警察,警队内部培训过的种种审讯技巧在这间审讯室几乎失效。接下来的审讯是两个人在剥离专业技术武装之后纯靠智力和心理的较量。
阿颖不卖关子,单刀直入:“讲下去年平安夜你的行程吧。”
莎薇冷笑一声:“Madam,你或许不记得了,我申请假期没有抢过各位警司和高级警员,当晚留在警署值班。”
“你凌晨5点下班之后呢。”
“回了自己家。”
“按你家的格局,花坛就在玄关侧对面,你想必有留意花坛周围的变化吧?”
“没有。我很困,连洗漱都没有,就径直上楼睡了。”
“你是什么时间知道你阿嫲的死讯的?”
“前不久,修房子挖出来……几乎和同事们差不多时间知道。”
阿颖抬头挑眉审视着她。
莎薇坦然与她目光相对。
阿颖道:“你知道做虚假供述要接受什么刑罚。”
莎薇道:“除非你证明我做了虚假供述。”
阿颖从文件夹中取出一页纸,推到她面前:“这是你手机当晚的通话记录,10点33分有一通电话从你家打到你手机上,你接听了,通话时长大约两分钟。这个时间应该就在你阿嫲去世前后。”
“只是寻常通话。”莎薇道:“我家阿妈晚上时不时就会打电话过来关心几句的,我建议你多看几天的通话记录,会发现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时间不定。”
“警署内部监控拍到你在接听电话之后用纸巾擦面,你是哭了的。”
“平安夜不能回家团聚,我很委屈。”
“好。所以你的意思是,对于你阿嫲在家中去世并被埋葬,你在警方发现你阿嫲尸体前完全不知情。”
“不知情。”
“几个月没有见到你阿嫲,你也没有觉得奇怪?”
“家里人说是我阿叔那晚突然良心发现就带我阿嫲去澳洲享福了,除夕那天再回来。往年阿嫲在澳洲住的时候,也经常一两个月不通消息的。除夕夜我值夜班,又着了凉,请了第二天的病假,春节当天睡到中午,醒来不见阿嫲,我阿妈说他们去拜山了,我也没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