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应该是你们的工作。”
阿永问:“对于老人的死因是凝血剂,这是你自己一个人的猜测吗?”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你是因为什么而怀疑老人被注射的药物是凝血剂?”
“我有权保持沉默。”
阿永没有强硬地进一步追问。他不敢。
他知道莎薇完全懂香港的法律怎么玩,她正在为她自己规避罪名:她承认已经知道祖母去世,但她试图和“包庇罪犯”这一条罪名划清界限,因此强调自己只有“怀疑”而没有确凿证据。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将死者埋在家中,这个决定是谁做出的?具体执行是怎样的?”
果然她说:“你或许还记得的,圣诞节之后,直到春节,梁Sir阿荣阿颖他们轮流放假,我几乎没有休息,晚上都在警署,白天都在补眠。所以他们做的这些事,我一概不知。”仍然是一样的思路,与“非法处理尸体”的罪名也划清了界限。
“祖母的身后事怎么处理,你作为孙女完全不过问?”形式上的质疑阿永还是要提一提,否则梁Sir和警署其他同事从监视器看到他完全被莎薇牵着鼻子走,会怀疑他的能力或动机。
“他们总说我是小辈,没资格插嘴。”莎薇答道。
阿永后续又问了许多问题,莎薇一律行使沉默权。
整场审讯下来,阿永唯一的收获是莎薇对他叔叔的“怀疑”。
“警队将对你启动内部纪律调查,过几天应该会有CAPO的同事来见你。”结束审讯时,阿永说。
莎薇道:“你放心,我知道一件事说出去对我自己是好是坏。”
阿永的琥珀色眼睛颇为怜惜地注视着她的脸,目光抚过她尖尖的眼角、尖尖的鼻子、尖尖的唇角、尖尖的下巴。
“如果换作是我男朋友,他会说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莎薇重新露出半含轻蔑的笑容:“你的话,只会后悔那天为什么只有三次,而没有多几次,是不是?”莎薇被牵扯进这种事里,阿永为了他自己的仕途,以后是必须跟她离得远远的了。
阿永被她一句话戳得又愧又惊,生怕她再说出更多,连忙合上桌面的电脑匆匆离去。
“凝血剂……一个在澳洲的暴发户千里迢迢飞回香港,就为了用凝血剂杀自己的母亲?他图什么?图遗产的话只杀其中一人,不划算啊。”阿永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根据香港法律,如果一人死亡而配偶在世,其财产要先分50万给配偶,剩下的部分再由配偶和子女均分。
如果是为了遗产,林子明不会只对林王宝芬一人动手。
那他图什么?
犯下杀人这样的罪行,他总得有所图吧?
阿永很快放弃纠结于这个问题。他只觉得莎薇这个女人太过危险又太过幽深,他看不透,他得防着,不能顺着她的思路走,不能被她引诱进陷阱。
然而等法医报告出炉,他反复看了多次,也向法医核实过多次,最后不得不重新思考莎薇提示的线索。
报告上写着:“死者脑组织残余中见出血性色素沉着,疑似陈旧或终末期脑出血灶……肺部组织中可见大量深部血栓残迹……腹腔静脉系统中有组织血栓痕迹,排列规则……经筛查,在软组织腐败液及骨髓液中检测出凝血激活类药物代谢痕迹……浓度虽低,但超出正常人体水平,而与医疗注射后的药物残留曲线相符……以上信息提示死者身上曾发生急性高凝状态下诱发的致命事件(如急性缺血性脑卒中、肺栓塞或大范围脑出血)。该等事件与外源性凝血剂注射所诱发的系统性高凝状态高度吻合……结论:不排除死者生前被人为注射外源性凝血剂,引发脑出血或肺栓塞而致死。建议列为刑事可疑案件进一步调查。”
“梁Sir,我申请再次提审林子明,并透过国际刑警组织,请求澳洲警察协助调查。”阿永报告道。
这是一桩全港注目的案子。这或许将是他立功提拔的机会。他第一次距离立功这么近。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做警察这一行,除了光鲜,还有刺激。
“梁Sir,我反对过早提审林子明。我建议,先审问林子善和任芝若夫妇。”阿颖敲门进来道。
案件正式转列谋杀案调查后,经林Sir保荐,阿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