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们这代的男人才会这样疼太太。现在的年轻男仔防自己老婆好似防贼咁,使钱又小气。”阿颖顺着他的话,笑道:“那太太每月向两位老人家交多少 ‘家用’,你知道吗?”
李忠实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不知道。她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我没问过。”
“平时两位老人家都是同大仔(长子)住在一起,为什么新年拜山要你和太太去接送?”
“大仔当天有事情做。具体我不知。”
“那你当天早上有没有来得及先去给自己的父母拜年?”按传统风俗,大年初一去男方家拜年,大年初二才去女方家拜年。
“原定下午再过去,但突然岳母失踪,忙着到处找她,就没来得及去。”
“当天早上,你的岳父岳母有没有给你女儿派新年利是?”
提起拜年红包,李忠实也慢慢黑了脸:“不知道。”
“往年派吗?”
“派。”
“大约派多少?”
“不知道。”
“那天你们有一段是步行上山,这段路是谁搀扶你岳母的?”
“不记得了。”
往后的问题,李忠实和林嘉仪一样,也统统都是“不记得了”。
第三个接受问询的是李雪凤,30岁,私家诊所护士。
李雪凤继承了她母亲的白皮肤和父亲的五官,身材则似乎是来自外婆林王宝芬的遗传。她看人的眼神总有戒备,小眼睛紧紧盯着人,仿佛生怕对方有不利于她的举动似的——不只是对阿颖如此,似乎对她父母、对其它所有陌生人也是一样。
“李小姐,请坐。放轻松,我们只是想收集更多信息,好推测阿婆的去向。”
李雪凤点了一下头。
“春节当天早上,你吃了什么早餐?”
“粥、咸菜、油条、豆浆,就是那种套餐。”
“好,明白。春节当天穿的是不是新衣服?”
“是。”
“谁买给你的?”
“自己。”
“春节当天早上,你没有去阿爷那边拜年,而是先去了大舅家。你是什么时间知道这个安排的?”
“前一天吧。”
“为什么有这样的安排?”
“阿爸阿妈说的。”
“往年都是这样的安排吗?”
“是啊,怎么了?”李雪凤身上的刺竖起得比她父母更快。
“阿公和婆婆(外婆)当天有没有给你拜年利是。”
“没有。”
“没有?”阿颖露出惊讶。
“没来得及。”李雪凤解释道。
“往年通常是什么时间给?”
“年初二。”
“可能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是,阿婆派利是具体在一天之内会选在什么时间?是拜完年之后立刻当面给,还是另找时间给你?”宠爱孩子的老人会避开别人悄悄塞给孩子一个大红包。
没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却让李雪凤炸了毛:“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就是看了新闻,想说我和婆婆关系不好、是我害了婆婆吗?”
“李小姐,请不要激动,不要激动。”阿颖连忙安抚:“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传媒言论干预调查,我们警队也很头痛。请相信我的专业,我一切都靠证据,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他们。想向你多了解一些情况就是为了下一步破除传媒散布的谣言。我问这个问题,只是要调查阿婆当日情绪,绝无对你或你家人有怀疑”
阿颖到底是警察,李雪凤终究没有对她进一步发作,只是黑脸而已。
“阿婆走失之前,身体怎么样?”
“不好吧。”
“阿婆中风过一次之后,你作为专业护士,在家时有没有帮手在旁护理?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护理过。”
“可不可以详细介绍一下?具体做什么?”
“帮她打糖尿病的针。陪她打针。拔针。”
“每天吗?”
“不是每天。她只是间歇性地需要打针。”
“阿婆有无药物敏感?”
“没有。”
“有无禁忌药物或者食物?”
李雪凤盯着她,冷笑道:“一个老人,年纪已经有八十多岁,有中风史,有糖尿病,还肥胖,不能吃的药物多了去了,我难道要全都背给你?背完了之后你就能怀疑我趁机下毒了?”
“李小姐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确认老人有没有可能在山上走失期间误食对她身体十分不利的东西。”
“还有没有问题要问,要问快问。”李雪凤不耐烦道。
“好的。明白。春节当天你们乘车到薄扶林水塘这段,你坐在车里哪个位置?”
“后排。”
“能不能描述当天大家分别坐在哪个位置?”
“我妈驾车,我爸副驾驶,我和我阿公坐在后排。”
“阿婆呢?”
“嗯……肯定在后排啊,那还用说吗?”
“所以你们后排三个人是怎么坐的,谁在你母亲后边?”
“不记得了。”
“下车之后你们走了一段山路,有没有人搀扶阿婆?”
“不记得了。”
“阿婆双膝都做过手术,且有过中风,如果没有人搀扶,她自己很难上山吧。”
“那就是有。”
“这种情况下一般是谁搀扶阿婆?”
“我阿妈。”
“你会去搀扶阿婆吗?”
“也会。”
这家人根本经不起细问。
一句“不记得”,根本不足以包裹住他们的所有破绽。
阿颖好像看到了一点破案的曙光。
她越发觉得自己的直觉和猜测是对的:所谓失踪老人,很可能早已去世。
接下来要问的是林年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