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可能是一点鸡毛蒜皮的争吵,像一颗水滴掉入了沸腾的油锅里,很快噼里啪啦地溅起无数的油点,将两人的身体都灼伤了,陈泊舟执着于给傅梨原有的一切,哪怕会背负更多也无所谓,因为他已经看过一次父辈的结局,一个破碎的结局足以影响他之后的人生,可如果傅梨要的是原有的一切,她先前为什么会决定离家出走呢。
这永远是个无解的谜题。
上头的爱恋可以遮掩住许多东西,可当荷尔蒙的迷雾散去,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相反的道路。
离开的那天,傅梨淋了一身的雨,陈泊舟追出来,站在她不远处,他的目光是那样绝望,像被主人随意遗弃的小狗,可傅梨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终究是彻底将陈泊舟抛下了。
傅梨不愿意再去想了,她在离开的那个雨天落下了心痛的毛病,后来她开始学会抽烟麻痹自己,只有烟雾灌入肺部的时候,大脑才会出现短暂的快|感,来缓解一种叫做陈泊舟的痛/瘾,让她记得年少的时候,她也曾非常非常爱过一个人,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能成为那朵玻璃瓶里的玫瑰。
可她注定是高飞的鸟。
黑夜里安静得只有男人在她耳侧的呼.吸声,带着湿.润的温度,陈泊舟睡得很沉,轻而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朵,仿佛又回到了夏日的从前,傅梨也有些困了。
这些年她有了许多的坏习惯,失眠的习惯,抽烟的习惯,好像都跟陈泊舟有关,可陈泊舟这个人一出现,她就抛下了这些,转而迷恋一种叫做陈泊舟的习惯。
傅梨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些年,她从没睡得这么好,沉入了深度睡眠,有充足的气力充盈着全身,醒来的时候,她甚至不舍得离开床铺,陈泊舟的位置已经空了,她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枕头,她磨蹭了一会儿才洗漱完下楼,就看到陈泊舟在餐厅里用餐。
“过来。”陈泊舟看着她。
傅梨坐到他旁边的位置,桌上的饮食偏向清淡,青菜瘦肉粥和一些刚蒸的点心和包子。
管家匆匆进来,“少爷,老爷子刚给您来电话了,说让您今晚一定要带女伴出席商会。”
“嗯。”陈泊舟点点头。
傅梨喝了两口粥,就觉得寡淡得受不了,立刻不想吃了,偏头问道,“为什么还要特地打电话来提醒你?”
陈泊舟眼皮都没抬,懒得开口。
管家立刻笑着接过话茬,“今晚的商会会有跳舞的环节,能很好地调节现场的气氛,之前少爷每次出席这样的场合,都是孤身一人,老爷子觉得没脸,次次都要打电话来提醒带伴,少爷每次都点头,但次次都是一个人去。”
“哦,”傅梨想起什么,“现场是跳华尔兹吗?”
管家点点头。
“那你应当是会跳的。”
说到最后,傅梨的声音低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从厨房的窗台照进来,落在咖啡色的墙面,陈泊舟神色淡淡地咽下最后一口粥,把挂在椅子靠背的外套拿起,并没有对傅梨发起今晚的邀请。
傅梨收起心底那点失落,跟在他身后,说了今天的安排,“我等会儿要去医院看我爸,下午还要去趟公司。”
“嗯。”陈泊舟上了车,落下车窗,“让家里的司机送你,公司的事大概要到几点?”
“应该很快。”傅梨想了想,“大概六点吧。”
“商会是在八点钟。”陈泊舟从车里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很专注,像新婚的丈夫嘱咐妻子,“你弄完公司的事,司机会先送你回来吃饭,后边再送你过来。”
“好的,我会的。”傅梨又高兴起来。
商会是在珍珠会馆举办的,傅梨到的时候,陈泊舟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傅梨今天穿了一身纯黑的旗袍,外罩一件纯白狐狸毛的大披肩,头上戴了一顶秀气的圆帽,遮住了受伤的额头,脸蛋上了点淡妆,唇色粉淡,行走间颇有几分清雅的韵味,陈泊舟的打扮则商务得多,依旧是一身黑西装黑领结黑皮鞋,但和傅梨倒是很搭调。
珍珠会馆的历史很久了,前朝顶盛时是达官显贵的公馆,后来几经兴衰,被陈家掌管的华龙商会收入囊中,陈老爷子现在还是珍珠会馆的话事人,因而才会特别在意自己的孙子有没有脸,其实怕的是丢他的脸。
四方天地大小的门廊,高高的门槛就在脚下,进门时,陈泊舟下意识扶了下傅梨的腰,先是看见汪汪的水泉,冒着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再往里走就是会事厅,枣红色的沙发,砖红色的地面,满墙装着的书册与挂着的字画,许多客人已经到了,三五成群的在赏画,赏字,时不时交谈些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