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讲怀藏总是哭,南风明灼顿了会儿,让他给怀藏挑一只好看讨喜的小狗。
“送狗,估摸她多心一点,会以为你狗是暗指她……咳咳。”他给出建议,“不如送只兔子。”
“兔子在她手里,怕是会被养死。”
“应该、信她吧?”
“那得是只黏人的兔子,不能是只就会吃草的兔子。”南风明灼顿片刻,“你都准备吧,也别提是我让的。——她必然更喜欢狗,又好养又热闹。”
今日他是把兔子先摆在怀藏面前,结果就如此了。
之所以想到送只兔子,是他觉得怀藏的本质其实有点像兔子,若是在好的环境娇养,那必然是兔子无疑了;
但因为是在恶劣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她变成了一只猫——不是野猫,也不是家养的会慵懒晒太阳对人撒娇的猫,而是那种被人打怕了,有利爪却又不太会使,被人逼急了才敢反抗一下:咬一咬、挠一挠,但最后又总注意分寸,不敢咬重挠重了的猫。
纵使变成了猫,也有点点兔子的成分,是以他想她可能会喜欢兔子,但没想到她不太喜欢娇娇弱弱之物,喜欢皮实的。
他亦想到了那日在南风明灼书房的所见——
原本他还以为怀藏必死无疑。
那两日,南风明灼从死牢回来后,会把自己关在琢磨阁内。第二日,紧闭门扇的房间中,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火光。
过了一会儿他进去,看到擎红珊瑚树盆景的高几卧地,鎏金火盆当中焚着纸烬,南风明灼弯腰扑在紫檀木书案前画像、神情是痛苦之极的专注。
画的是一个女孩儿的轮廓,不过几笔勾勒,已然有了点神,最后笔锋顿在眼角,手有点儿抖,似难再游走……
他一眼认出来了那女孩儿是谁,开口道:“我还以为那妮子是单相思,原来你也……”
也是自那,他得以确定了南风明灼体内还残留了一点阻隔木,不然以南风明灼的教养心性,不会疯癫以致摔物。
盯了怀藏一会儿,见怀藏眼巴巴瞧着丫鬟怀里黑黝黝的奶狗露乖,蓝蛱又从袖里掏出一串美丽耀眼的璎珞,放进妮子的手心。
怀藏微感,低眸瞧着手里的物儿,一下愣了许久,慢慢感受涌心,有股冲动想把璎珞丢出去。她想到了在南风明灼的书房,将璎珞完整的一幕。
那时的心境与眼下是截然不同的。
她以为自己必然活不了,想跑过去看南风明灼最后一眼,巴巴像个灯似的在纱里站了老半天。
最后把璎珞完整放回锦匣,是出于不想死后脖子上的金球,被脏手人扒去的考虑,而且想到把金球衔回璎珞,还能让南风明灼知道她来过。
不过此刻回想,那统统都像个笑话。
但她又想到了这串璎珞本来就是属自己的——南风朱境送给她的东西,是以她没扔。
关于南风朱境这个少年,她自感是阿娘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判断一个人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好,她觉得,不应该是看那人平素对自己做了什么,而应该看自己落难时、那人愤怒或痛苦不堪时,那人怎么对待自己。
那时候,南风朱境出了事对满屋子的人发脾气,甚至对好友都恶言恶语,却唯独对她还是整个温和的。
那与平素爱与她拌嘴耍小性子的他,又不同。
最后把她送给曾瞻榆时,尽管满满的哀伤不舍,却还是让她走了。
挑的曾瞻榆也是个好人,对她不错。
他与阿宝一样都对她好,与他假惺惺的父皇——南风允烨不同。
对于南风允烨临危关头把自己弃掉,其实怀藏毫无怨恨,甚至可说毫无感觉。当日趴在烟子里哭不是因为他,纵有种被遗弃的感觉,她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毕竟,她对南风允烨也无情。
刺杀他之前,她以为会像飞蛾扑火那样难,到了那一日,她才知道与宰四条腿差不多。
面对杀了这人就能拿到解药的诱惑,那日她之所以犹豫没痛下杀手,绝不是像牢中自己说的那样,抑或心慈手软为哪个人悉能舍掉自己的命,而是她不想则已,一想就想太多。
她以为太子是阁主,思量若是杀了南风允烨,那么接下来继位的必然是太子。
纵使阁中说话作数,给了她解药,但登基坐殿的新皇如何能让自己弑父弑君的剑还在外面活着逍遥?必然会派人杀她——不论她是否知道背后握着自己柄的人是谁。
再者太子对南风明灼、南风朱境都不良善,南风明灼还与他心尖的女人有段,若是太子南面临朝,对南风明灼、南风朱境恐怕都是不利的,余生他们会很不好过,是以她下手犹豫。
若要知道太子不是阁主,她可能会在南风明灼阻止之前,杀了南风允烨。
也就是说她对南风允烨也无感情,南风允烨如何待她,她都没感受,一点不在意。
当下,没丢璎珞,怀藏瞧着,又想到阁主这,或许是“了结”的意思。
她与他的那段过往是无痕春梦,归还她璎珞算是了结,也即他们再也没有了那件事。
以后她还是死士,他还是阁主,桥归桥路归路,冰冷冷毫无温热的关系。
蓝蛱不会想到,她的多想不是出现在见到狗后,而是在见到璎珞后。
第二日,蓝蛱再来看她,见她眼睛还是肿的,有点煎熬:“过两日我们就要去雍州了,你眼睛能不能歇一歇,没要兔子当真可惜,那岂是个只会吃草的货,分明是你的姐妹啊。”
“雍州?”
他们要去雍州,是跟着南风明灼,只不过怀藏见不得光,是以并不同行。而南风明灼回封地,是受了皇命,光明正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