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之后坐前院的摇椅上晒着冬天的太阳,老张眯着眼,抱着两个月大的儿子,像是慵懒的大猫儿。
张父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抽着旱烟,余光瞅着儿子:“累了一年,突然闲下来,不自在了吧?”
“干活的时候胳膊酸,不干的时候,全身酸。”老张嘿嘿笑着,“不过,我妈和我老婆更累。我老婆怀孕、生崽、做月子都辛苦,我妈照顾她、帮忙带崽……到现在都不得闲。”
张母一面顾着儿媳和孙子孙女们,一面又心疼儿子,一有点空还去摊子里帮忙。
这会儿,他闲了,闲得只用做一日三餐,逗逗娃,他妈和老婆还在给他儿子洗尿布、衣服,家里的桌面上摆着棉质的碎布、裁缝剪和划粉。
他老婆和老妈还赶着这时间给孩子多做几套衣服呢。
隔着堂屋,他听到了张母心疼的碎碎念:“苦了老二了,用的尿不湿,小屁屁上烂了一片,还有城里买的那些衣服。现在回乡里才有时间给他做点穿的用的。”
老张尴尬地笑了一下,向张父解释:“这小子娇气,在城里用一百块一袋的尿不湿都过敏,屁股上红一板,痒得他嗷嗷哭。”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在小年之前就歇了摊回了乡里。
等到年后回城,一个月的时间,摊位和住处光出租金不进项。
但小儿子换成了这种棉纱料制成了尿布后,屁屁好了!
老张一叹,只怕这小子,也和张苗苗一样,心疼他们在城里累了……
张父吧嗒吧嗒抽几口烟,瞅着小孙儿笑了:“外面买的,哪有家里做的贴心?我在家没事,做了几十斤红薯片片、腊肉、腊肠、腊猪肝都做了,还做了二十斤干牛肉,你妈爱吃的,开了年,你们带城里去。红薯片片拿去给客人装点,蛮好。”
“嗯……”老张点点头,心里一股难以言明的滋味。
他家老头子和老太太早些年就有明确的分工,下地、找活……里里外外的重体力活,都是老头子做,家里的细碎活,就由张母来了。
小时候,做红薯片片、腊肉、腊肠这种事,都是忙回来歇息的张父闭着眼睛说该怎么做,张母落到实处。
张父总说张母做得还差点意思,但比去年的强,吃的时候还能多吃一碗饭。
直到老张离家几年回来,张父不再说了,这手艺,也由张母传到了王湘兰手中。
现在,张父竟然亲自动手了……
“苗苗呢?”受不了这种煽情的气氛,老张左顾右盼,“这妹坨,在城里时说我不陪她,现在有时间陪她了,她又不见影了,是不是?”
他逗弄着在怀里吃着小手手看他的儿子,满脸慈爱:“二宝,你说是不是?”
“你在睡觉,她去找她以前的同学玩了。”张父说着,拿烟斗在鞋底上敲了敲,凑上前来逗小孙儿,“姐姐也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情,不能一直跟在父母身边的嘛,对不对?”
粗糙、布满褶皱的手指轻轻刮在张二宝的面颊上,老张却觉得,这手像刮在他心里,让他心里酸酸胀胀的,总觉得这些话,不仅是在说是张苗苗,也是在说他……
在说每一个终会有自己生活的孩子。
“二宝还没名字呢,爸,专门等着你来起的。”老张心念一动,换了话题。
“这……”张父才说了一个字,就听到村长家孙子急匆匆的声音,“大明叔!张苗苗和人打架了!我爷爷让我来喊你!”
老张蹭地坐直了,把张二宝往张父怀里一塞,也不想他会不会抱这么点大的娃:“又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