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林总在公司出事了!”秘书那边惊慌失措,似乎有一群人推着医护床在奔跑,“医生说是过劳猝死,总之您快过来医院吧!”
对面匆匆挂断了通讯,但林覆水浑身僵硬,还保持着接听的姿势。她握紧手中的钥匙,缓缓转过身望向方才林纵躺过的地板。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但生日蛋糕的残羹还在桌上,垃圾桶里有两只蛋糕碟,她知道,其中有一只是林纵的。
这一切像一场再真实不过的噩梦。林覆水开始动了,她边往门外跑边连通讯,吵醒了仍在睡梦中的司机:“今天林纵是不是回家过一次?”
司机显然还不知道老板的死讯,困惑地说:“大小姐,林总上午说她今天没有回家的安排,这个点她应该还在公司。”
到底什么是真的?林覆水彻底混乱,连泪水都来不及流出来。恰在此时此刻,客厅挂着的巨大旧时报时钟表响了,指针精准无误地指向了十二点。
林覆水的十八岁生日过了。
林纵像是还魂的鬼魂,短暂地回家陪她过了一次最后的生日。
*
林覆水在医院处理完了林纵的后事。
她被医护们带着去太平间看了最后一眼尸体,躺在那里的人的确是林纵无疑,在林覆水来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她们已经初步排查无他杀的可能性。林纵是猝死的,据说去世之前毫无征兆,秘书给她点的夜宵米粥还放在桌上没拆开,粥盒尚温,等到秘书她们听见独立办公室的倒地声冲进去时,林纵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林覆水不信。林纵才四十四岁,她不该在这个年纪如此草率地死去。
林覆水当然知道林纵总有一天会死,人都会死。她又不是妖精,也不是古中国旧时代里头戴冕旒被千呼万唤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帝。可是就算她要死去,也应该体面地、安详地、在数十年后亲手给她的商业帝国划下足够被所有人铭记在史册上的句号再死去。林纵应该被柔软的毯子和鲜花簇拥着闭上眼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苍白而孤独地躺在医院太平间的简易床上,身体僵冷,显得那么苍白,甚至连身体都变小了……这是林覆水此生第一次俯视林纵,也是最后一次了。
今晚林纵将会在太平间停放一夜,明天下葬。
林覆水被秘书陪同着回家,去趁夜收拾林纵的陪葬品。秘书跟着林纵工作了十数年年,连带着看老板的女儿也有点感情,林覆水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在回去的车上,她追问自己好几次林纵今天是不是全程都在公司办公。在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后,林覆水似乎还是不信,秘书有些担忧,屡次怀疑大小姐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精神出现了问题。
但林覆水回绝了秘书跟着上楼的好心建议,她在秘书担忧的目光下回到二楼,没有急着走进林纵的房间,而是攥紧了袖子里被自己握了一路的那把钥匙。
她浑浑噩噩地走向二楼被严令禁止靠近的最后一间房间,将钥匙插入锁孔——
门开了。
没有小时候预想的可怖场景,里面也没有保险箱和童话故事中写的黄金珠宝,什么也没有。扑面而来的只有经年的灰尘,宛如水晶球里的细小玻璃纸,它们在第一缕曦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林覆水走进这间房间。她惊奇地发现这里的地板竟然一尘不染,房间内除却一只足以进博物馆展览的老式电脑和倒扣着的一张相框外什么都没有。她屏着呼吸轻轻走近它们,伸手扶正了那张相框。
被木质相框包裹着的相片已经开始呈现老化后的黄色,相片里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人,她们穿着统一的西装校服,站在高大的樱花树下。这似乎是一张入学照,林覆水轻而易举地从这些人里找到了林纵,因为除却林纵和站在林纵身边的另一个女孩,其余人的脸都被烟头烫出洞来,根本分辨不清面目。
林覆水知道林纵会抽烟,这些洞一定是林纵烫出来的。
这是林覆水第一次接触到林纵的过往。看着这张封存在相框中的照片,她几乎毫不迟疑地将相片从框里拆了出来,迫不及待地翻过相片的背面——
F637C11000,学生林纵,2237年7月5日留。
就在她看清这行字的瞬间,一旁始终暗着的老式电脑忽然自动亮起!在一串分不清意图的代码飞速闪过之后,无数弹窗犹如牛皮癣广告般布满整个屏幕。那是无数封信件,来信者署名F637C11000!
林覆水惊得倒退一步,她在无数疯狂弹出的信件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用户F637C11000……在此诚挚邀请学生林覆水申请我校,F637非人类纠察女校……欢迎您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