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妖娆看向院门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朝人唤道:“阿嗣。”
那人一步一步,脚步繁重的朝她走了过来,江嗣跪在她身前,双手环住许妖娆的腰,头靠在她身前,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久违的气息回归身侧,他安心的闭上了眼。
内室中水声哗哗作响,许妖娆坐在窗前,怀中捧着那柄琵琶,十指撩拨丝弦,弹奏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她神色认真而又平静,一双眼眸望着窗外,不知道看着何处。
仿佛灵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连内室水声停了,江嗣披衣走到了身后也不知晓。
江嗣看着她的背影,低低的唤了声:“阿娆。”
许妖娆怔楞了会,停下了弹奏,十指抚平丝弦之音,抱着琵琶转过身来,见他漆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披散着,她起身将琵琶放在不远处的长桌上,取了块干净的帕子,示意江嗣坐下,她在背后为其擦拭着长发。
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人独处的空间,江嗣由方才的不安紧迫转而变得松懈了下来。至于为什么那么久才赶来,全因被江原困在了苗里,在这期间他惴惴不安,无数次想摆脱阿爹设下的迷障离开故乡,却屡试屡败。
他的心就像是湍急流水之上流淌的一叶孤舟,得不到安稳,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灰意冷,躯体之中的魂魄像是重生了很多次,每次醒来都是绝望。
窒息感蔓延全身,他根本就抓不住许妖娆她抬手挥之则来,呼之则去。自己似乎连一点筹码也没有,只是单纯的依附着她生存,若不是彼此身上共同怀有牵制对方的同生,是不是早就散开了,自己是不是早就被抛弃了。
江嗣的心因着这摇摆不定的想法,徒然发生了变化,他急于想知道许妖娆的想法,只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眼眸显露出急迫夹杂着一些看不分明的东西。
许妖娆停下擦拭湿发的举动,低下头看他,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江嗣伸出温凉的手握着她的手,许妖娆反向回握着他的手,温热的手与温凉的手相握在一处,江嗣看了看相握的手,又抬目看向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阿娆。”
小窗外暮色降临,瓦房小院屋檐上炊烟缭绕上升,院子里传来的拾苑的声音,似乎在跟初无说些什么。
他的黑色眼眸中隐藏着什么,许妖娆很清楚,可她没有立即回话,只抽出手,江嗣一愣,居然被她轻易抽了出来,他眼中的情绪转而发生了变化,有些悲切、不可置信。
然而许妖娆却捧住了他的脸,笑意浅浅,目光缱绻道:“说什么话呢,我一直在这等你来寻我,等你来,我就打算同你回苗里,一辈子都呆在那,和你在一起。”
心情由下至上,一下子转危为安,江嗣心中有些庆幸,咬了咬下唇,伸手搂住她的腰,头靠在许妖娆身上,缓缓的松了口气。
她看向窗外,神色却淡淡的,不悲不喜,心中显然早就事先预设好了一切。曾向谁许诺过什么,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该履行承诺,不得忘恩负义。
假寐了一会,江嗣日夜兼程从苗里赶来,身心俱疲,在放松心弦的那一刻,昏沉的睡了过去。许妖娆躺在他身侧,伸出指尖一下一下刮着江嗣的鼻尖,他瘦了很多,几乎皮包着骨头,眼下也一片青黑、苍白。
温凉沾着些许热气的皮肤,就像是一条用人体温刚刚暖热的蛇,许妖娆眨了眨眼,略微凑近了些,亲昵的在他唇角上的亲了一下,江嗣睡的很沉,似乎一无所察,但体内的同生雀跃的蠕动了下。
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她停下了举动,起身掀开青色的床帐,披了件外衣走了出去,拾鸢推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些信件,应该是云途刚刚遣人送来的。
自遣散罗摩各处势力后,大多数需要许妖娆检阅的东西都交托给了云途,只有一些私人的信件、或是云途做不了主的事情才会传达到小院这边。
拾鸢将信封递了过来,许妖娆拆开其中一封,凑在烛台旁读着其中内容,大多无光紧要,只有两则信息极为重要,每年立秋那日,罗摩各处势力的管辖主都会到白河镇点聚集,将一年来的诸多情况汇报总结,交由一个叫扶桑的管辖主,由他上报罗摩交至许妖娆手中。
此人历来秉公职守,不会轻易放过一丝一毫的错漏,是个很好的管辖手。
此次因着各地诸多势力不愿散去,遂让扶桑送来消息,恳请许妖娆能答应,她没有理会,只草草看了几眼,就将书信撇在了一边,最后一封竟然是池沅传来的,信封有被拆过的痕迹,想来是云途拆开阅了一遍。
看了那封书信的内容,许妖娆难得的沉默了会,随后将那副书信凑在烛火上点燃,扔进盆中任他燃烧殆尽,其余阅过的信,让拾鸢收了起来。
等许妖娆转身回到内室时,江嗣已经醒了过来,他坐在床榻上,垂头披散着黑发,不知面上情绪如何,见她进来,只抬起头有些懵懂的看着她。
许妖娆赶忙凑了过去,语气温和的问他:“怎么不多睡会,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
江嗣摇了摇头,靠在她肩上,汲取着许妖娆身上的温暖,她则伸出手揽住他,两人依偎在一块,像一对互相依靠彼此生存的共生体,谁也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