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苑言语中毫不留情面的冷漠,沐清若听得明明白白。他在无岐山中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事事处理妥当,可来到这后,事情一切走向都变得那么不受掌控。他看着手心残留着的血渍,心中黯然却不得反驳。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站起身子,离去前对拾苑道:“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尽管吩咐。”
拾苑未给予理会,吩咐人去给沐清若送去洗浴的物品后,便忙着料理许妖娆这边的事宜了。
罗刹推门而入,屋内没开窗透气血腥味很重,拾鸢在一旁料理,见她进来便退了下去。罗刹掀开珠帘,步入房内来到床边,深紫色的纱帐被挂钩束着,她看着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毫无血色的许妖娆,坐在床沿边伸手握住她露出外的手,叹了口气。
她想她心中似乎明白了一切,捏了捏她冰凉的小手:“还装睡呢?”
许妖娆闻言睁眼看她,虚弱的笑了笑:“真的很累。”
罗刹看她脸色好似一张白纸一般,心中虽难受,嘴上却始终强硬着,冷着脸:“自作自受。”
见她是真生气了,许妖娆努了努嘴角,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蔻姨。”
只听得这声叫唤,罗刹终是冷不下脸,替她掩了掩被褥:“要真觉得那小郎君好就留下来,何必要受这些无妄之灾,绕来绕去的真的是麻烦,我是真真想不透你这脑子里都在计谋些什么。”
她是真心疼她,从石涯窟里头出来的人常常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下手能有什么轻重,看见许妖娆满身是血的模样时,自己的心真的是无法平息。
许妖娆回握住她的手,微张了张嘴:“我没事,剑锋刺的是心口上方,不会有事的。”
“顶多就是让那个傻小子担心我几天。”
说起沐清若,罗刹想到方才在外他那副狼狈的样子,还被自己无形之中数落了一顿,忽有些忍俊不禁:“你倒是把人家给吓坏了。”
“我想他小小年纪从无岐山才出来历练没多少个日月,落到我们这个贼窝,已经算是很少见的事了,偏偏又遇上你这么个小魔女,耍猴戏似的逗着人家玩。”
说到此处,她转而一脸正色的模样:“但以后可不许这样,以损伤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来博取他对你的怜悯之心。”
许妖娆垂瞳,敛了敛心思后笑道:“知道啦,蔻姨。”
见她应允,罗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想起青绕临终前的嘱托,一时之间心情竟难以平复。
窗外夜色深沉,犹如沐清若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还是一阵恍惚,看向自己的手心,血液流动而出覆盖在手心的滚烫感似乎还能感受得到,那一刻她的生命也差点随着血液流逝而飘散了。
沐清若很是懊悔自己,但更多的是无措。他的记忆飘远至入罗摩前那段时光,他与同门师兄弟下山历练,却遭歹人截杀,与他们失去联系。
直到误入罗摩危机才算解除,那是被她救的第一回,又回到今天,这是第二回,这回却差点害她失了性命。
他摸了摸腰带上系着的玉牌,看桌上已经冷却的饭菜,心中挣扎一番决定起身去看看情况,哪怕是在屋外悄悄的瞄一眼也是好的。
刚推了门准备出去,拾鸢却突然来了,他抬眼看着沐清若,淡声道:“沐公子,教主请你过去一趟。”
沐清若闻言连忙颔首应之,跟随在拾鸢身后来到许妖娆所居,两人步入屋内。只见室内灯火通明,拾苑正在喂药给许妖娆喝。
她背靠两只绣枕,乌黑的长发披散在两侧,脸色还是那般苍白。只看了一眼后,沐清若便低下头,因为愧疚迫使他有些不敢面对此时此刻的她。
许妖娆注意到他细小的举动,屏退在内服侍两人,独留他们俩在内,她笑着看向沐清若:“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沐清若闻言举步上前,将心中所想抛出:“为何要替我挡那一剑?”
她不做思虑笑道:“因为心悦于你啊。”
听着回复的如此不认真的话语,沐清若头一次没有对此做出反驳,抬眼看她,极力忍耐着自己此时的情绪,他咬了咬唇瓣,声音亦有些沙哑:“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感知眼眶微涩,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态,只垂着头极力隐藏着。
见沐清若如此,许妖娆眼中闪过一丝暗色,继而笑着回应:“嗯嗯,明白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低着头选择闭口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她不急,静静等待沐清若梳理好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他背过身抬手揉了揉眼,整衣敛容。一脸正色的转过身来看她,黑发少女在烛火照映下,朝着他展露出一个极耀眼的笑容,此刻沐清若再没与其错开眼,而是大胆的直视她。
此时他抛开了心中一切偏见,沐清若想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师傅终其一身去爱慕一个人的感受,此刻完完全全的展映在他的心中。
沐清若不再否认,其实在那晚透亮的月光照映在廊下弹奏琵琶的紫衣少女身上时,他已经失了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