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书万卷,书中又何止千万人。
季厌在藏书楼待了一日,季衡便在寄风谷坐了一日。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他这一次好像,是真的抓不住她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追随自己的情感,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师尊若也如他一般,有了心之所向,他又该如何……
他不愿意放她离开,又不甘心即便如此,也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看着她幸福美满。
可他,更不敢将她困在自己身边。
他有一种可怕的直觉,若真有一日,他这般做了。师尊会永远的离开他,不择手段,不计生死。
手中的茶杯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从夜半坐到天明。
季厌披着晨露归来。
她遍翻典籍,从书中寻到了一处神秘的所在,与她记忆中的地方有几分契合。
传说中,向西行至海角天涯,有一处桃源秘境。桃源难入,千百年间只偶有人碰巧进过一次。
桃源村中有一座小石桥,不知通向何方,有人说是通往仙境,亦有人说是通往黄泉。
修仙之人游历去到的最西边也不过是寂静海,寂静海之外传说有仙岛,却无人能去。
海上万物不载,鸦羽难浮。它仿佛生有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一切灵力,即便是修行之人御剑也无法横跨。
她依稀记得当初梧方怎么带自己找到那个地方的,或许依着记忆走上几遍,她也能寻到那座记忆中的桥。
回到院中时,季衡不知坐了多久,她离开时的鱼汤在桌上早已冷透。
“师尊。”
见她归来,季衡轻唤道。
“今日无事吗?”季厌瞧了瞧日头,往常这个时候应当都在处理政事,怎会在此枯坐一夜。
“师尊在躲着我吗?”
面对忽然而来的质问,季厌愣了下,她并没有思量过这个问题。
“没有。”她淡声道。
有些事情她并不想告诉旁人,若她此去却神洲无法厘清真相,抑或不幸身死却神洲,那这些事情便可成为她永远的秘密。
若她处理完一切归来,那她与却神洲的一切也将被深埋心底,不见天日。
这些是她的噩梦,而季衡只会是季衡。
季衡手指攥的泛白,终是未置一词,起身离开了。
他再来时已是晚间,浑身散着淡淡的酒气。
“师尊很喜欢他吗?”
季衡逼近,将她圈在怀中,压在床上。
谁?
季厌脑子宕机了一瞬,才意识到季衡说的是谁。喜欢这个字眼过于陌生,放在那人身上似乎有些奇怪。
“师尊不说话,是在想他?”
季衡的语气有些冷,落在她耳边的气息却是温热,烧的她耳朵都有些发红。
“阿衡,”看着季衡凑近的脸,季厌一时失了言语。
季衡生的俊美无俦,生气时一双桃花眼蕴着浅浅的怒意,长睫煽动。
若是旁的女子,早醉在他如水的眸子里了。
但季厌,喜欢极了这双眼睛,却也厌恶极了。黑沉沉的,好似能看透她一般。
“你喝酒了?”
小阿衡一向挺乖的,如今蹙着眉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伸手抚平。
她抬了下手,猛然意识到手从刚才开始就被季衡束着。
……
“阿衡?”季厌有些不舒服,她不太喜欢失去掌控的感觉。
“嗯,我在,师尊。”
橘黄的灯火下,季衡声音温柔,眸子里除了她之外别无它物,只是攥着季厌手腕的手依旧扣着。
不紧不松,却怎么也挣不开。
“师尊,只做我一个人的师尊,永远陪着我,好吗?”季衡的声音带了些许祈求,祈求着面前这个无情的仙尊。
挣不开,季厌垂下眸子,不愿看眼前的人,她沉声道,“……为师有一段债业要偿。”
“师尊养我,予我性命,却弃我,想要不顾我的生死,这也是师尊的债。”
“你已经长大了……”季厌眉目温柔,语气却生了些怅然。
不知从何时起,季衡不再像是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徒弟。
他乖极了,却又叛逆极了,马不停蹄的长大,却只是跟在她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开。
“师尊是我的命,我离了师尊,失了命,如何能活。”
通通都是借口,将他推开的借口。季衡脸色不虞,又听见了更火上浇油的一句话。
“许多小娘子倾心于你,你该寻一段自己的姻缘。”
“师尊当真不知我的意思?”季衡手收紧了些,面目森寒,声音冷的掉冰碴儿。
季厌沉默着,霸道又温柔至极的吻落了下来,攫取着她的呼吸。
将她未说出的话也一并堵回了嘴里。
她这个师尊说话是有些不大好听的,可也是为了他好。
初时她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着,不一会儿便被季衡索取的大脑一片空白。
“师尊,我们灵修吧,结为道侣,生死不离。”
仿佛一道惊雷在季厌脑中炸响,她空白一片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许多被遗落在记忆深处的片段。
季厌忌他惧他,可他面容又实在是令人心驰,被酒洇湿的唇实为惑人。
“师尊,”季厌喃喃着不断靠近他。
毫无礼数,不事尊卑。
他眉间微蹙,却没有避开,任由她将自己扑倒在榻上,耳鬓厮磨。
“师尊,我们灵修,结为道侣……”
灯火摇曳间,那人的眸子熟悉至极,她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处。
醉了酒一般,跌入了熟悉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