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动作太快,女子还未反应过来,可她的目光分明在季厌身上。
季厌看不清,觉得那眼神似有些悲凉,又似带了浅浅的笑意。
她来不及思索这些,只想拉着女子赶紧去孤存塔。她折路而回,想要拉人走,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在了原地。
……这个束缚人的术法,季厌记得。
百年前,梧方便用过这个术法困过她,不让她参与仙魔大战。
如今,这个女子又用这个术法困住了她,不让她去救梧方。
“你在做什么!”季厌感觉有跟弦一瞬崩断,她无暇思考女子与梧方的关系,顷刻间愤怒与后怕已侵占了她全部的思维。
“月孤!月孤!”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她要斩断这些法丝,她一定要将梧方救出来!
不管女子从不从,她都要将她绑去!
“阿、厌……你是叫阿厌,对吗?”
听见这声称呼,季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阿厌,我骗你的,梧方不会死。”
女子的声音很平静。
季厌抬头望向她,似乎并没有理解她的话,又似乎在思索她是不是在说一个更大的谎话。
或许,她只是后悔了,不愿去救梧方。
他们总是这样,筹谋多年,做好万全的准备,等到最后那一刻却退缩了。
于是,他们看着一切付水东流,独留空叹。
“看见那座塔的最高处了吗?”
女子挥手,凝出一道水镜,接着道,“那里是孤存塔最为特殊的地方,一切神魔之力皆会汇聚于那里洗炼,而后再经由塔身,源源不断地反哺这片土地。梧方便是在那里修炼。”
季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每次提到梧方时,女子的语气都会稍温柔些。而且,她身上似有种与梧方相似的气息。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她总无意识地对她的话多了几分相信,即便所有的话都是女子的一面之词。
“梧方……”女子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又似乎是声音太低了,被吹散在了风中,“她体内各种力量冲突,孤存塔最高处能助她梳理洗炼。”
孤存塔塔尖朦胧的灰暗之色逐渐褪去,一位白衣女子正在塔中央,安安静静地闭目打坐着。
看见熟悉人影的瞬间,季厌的目光滞了一下,她有些怔愣,未及开口,泪水便不自觉盈满了眼眶。
“姐姐!姐姐!”
月孤剑自她手中掉落,又在触地之时,眨眼消失不见。
她伸手想要去接近她,去触碰她,浑然忘了束缚住她的法丝。
此时孤存塔明明遥隔百里,在水镜中又好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生拉硬拽之下,法丝逾缠逾紧,鲜血点点渗出,将灰色衣袍染的斑驳。
女子急忙撤了法阵,只见失了束缚的季厌猛地向前扑去。
水镜无形,所触皆空。
她踉跄了一下,在跌倒之前堪堪稳住身子。
在原地思索几息后,季厌如一阵风一般冲向了孤存塔的方向。
女子见状,也迅速跟了上去。
越接近孤存塔,罡风便越盛。
可真正到了塔边之时,周围一切反倒安静了下来。
月色之下,辽阔的平原之上,草木不存,独独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巨塔。
站在塔下,这座塔好似一眼看不见尽头,一层又一层,囚禁着这个世间最为强大的那些存在。
而这座塔吸收这些力量,以己为中心,既反哺着这个地界,又让整个却神洲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女子赶到的时候,季厌正立在那里仰头望着塔顶。
察觉到她没有什么异常的情绪,女子不自觉稍稍松了口气。
“祂们虽被困在塔中,力量受制,神识却仍能够触及塔外。此处并不安宁,若是心神不够坚定,待久了容易受到侵蚀。”
女子留下这句叮嘱便离开了。
那一晚,季厌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塔外,直至天边透出亮色,才转身离开了孤存塔。
人被困住又看不见希望的时候,活着在一定程度上便失去了意义。无法为自己而活,也不知该为谁而活。
她只是在遵循本能的活着,等待着一个可能会再次出现在生命中的奇迹。
她好像只是想见见梧方,见完之后做什么呢,她不知道。姐姐是神女,她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人生,她只是一个曾短暂的出现过的过客。
她和他们都不一样,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
回到月竹林时,她失魂落魄的,活着似乎很累很累,明明结束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她又懦弱的不想去死。
竹林清凉,散着朝露与竹叶的清香,阳光从未央池上洒下来,落在身上其实有几分暖意,只是此刻季厌感受不到,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落在手臂上的阳光。
耀眼、明亮。
很美。
黎嶂今日穿了套苍竹配墨青色的衣服,依旧是暗沉沉的颜色,却比往日亮眼了许多。
“师尊。”
季厌低头行礼,打算快步回房小憩片刻,她有些太累了,神情疲惫地生不起一丝生机。